第40章 趁虚而入(1 / 2)

附庸风雅录 阿堵 7144 字 2022-09-15

跟秋嫂、何姑姑她们吃饭的地方附近?那边多的是外国人,环境大都还不错……”

洪鑫垚闻言大赞:“好主意!”在他脸上“吧唧”亲一口,“走,约会去!”

半路上,两人拿手机把那条胡同的酒吧饭店查了查,最后洪大少拍板,选了个价钱最贵人气最低的东西结合餐厅。果然环境优雅服务周到,侍应生一口流利的西语,零星几个客人都是老外,安全系数极高。

自打坐下起,方思慎就觉得对面那人又开始不正常了。一会儿莫名其妙地笑,一会儿毫无由来地装深沉。目光黏在自己脸上,从头到尾没挪开过。看那模样,只怕饭菜塞到鼻孔里也吃得下去。问了几句没反应,心里隐约猜到点轮廓,也就不问了。

自己面前这份快见底,对面那盘才去了个尖儿。方思慎道:“你不饿?怎么不吃?”

“啊,怎么不吃,吃,吃!”洪大少如梦初醒,开始狼吞虎咽往嘴里扒拉。三两下扒拉得差不多,几口将那杯将近四位数的**牛饮而净,打个响指,“waiter! bill please!”

方思慎失笑。

洪鑫垚道:“这地儿不错,以后就这儿了。”

方思慎不笑了,小声道:“太贵。还是在家做吧,别这么浪费。”

“行,你说在家做就在家做。偶尔来约会,总可以吧?”

起身离开的时候,洪鑫垚拉了方思慎一把,之后手就没松开。方思慎四面看看,灯光昏暗,顾客稀少,便随他去了。

两人上了车,开出二十来分钟,方思慎才发觉不对,问:“这是哪条路?这边也能回去?”

洪大少看他一眼,挑眉笑笑:“我是不是没带你兜过风?”

“这么说,好像真没有。”方思慎被他逗出兴致,侧头笑道,“接下来,是不是还要看场电影?”

不料对方当了真:“你想看吗?”皱眉,“今天算了,下次包一场,省得闲人碍眼。”

方思慎噗地笑出声来。洪鑫垚便伸手挠他。

“别闹了,用心开车。”心里甜得很,方思慎柔声道,“你知道我几乎没进过电影院。你要是想看,我陪你去看。包场就不必了。”

洪大少心说,我只想回家看你。嘴里却道:“那今天先兜风。”他经常夜间应酬,自然知道哪里最好看。方思慎从没晚上特地出来看过夜景,一路转下来,居然颇有看头。跟着他在五彩缤纷繁华夜色里穿梭,车外盛世霓虹,华灯似海,车内笑影依稀,浓情如醉。不觉靠着他肩膀,痴痴望向窗外,脑中放空一片。

人生至此,再没有光阴荏苒,岁月蹉跎。

两个人都沉默下来,直至回到小公寓,那股莫名的情愫仿佛还在周遭流动。方思慎被洪鑫垚轰到浴室去洗澡,洗到一半才觉得奇怪,那家伙居然没跟进来。洗完出来,洪鑫垚一个电话正要结束。挂了电话,接过方思慎手里的毛巾替他擦头发。两人身高差半个脑袋,洪鑫垚坐在沙发上,把方思慎往腿上一带,抱在怀里,甚是方便。

已经是夏天,还不到最热的时候。方思慎随意套了件圆领t恤,白净清透,简直就像个高中生。水珠从后脖子往下淌,没沾上空荡荡的衣裳,倒是顺着脊柱把内裤后腰洇湿一片,贴在后边那人暖乎乎的肚皮上。洪鑫垚掀起他t恤下摆,毛巾伸进去擦背:“你这习惯真不好,总不肯把后脑勺多擦几下。”

“嗯,我下次记着。”

方思慎很小就自己打理自己,但是何慎思会记得洗澡时帮他擦背,顺便擦干后脑勺,然后再把毛巾扔给儿子,所以他向来只擦前额嘀嗒淌水的刘海。自幼养成的习惯,又是微不足道的小事,从没想过费心去改。故而说是这么说,柔软的干毛巾在背上移动,根本没往脑子里去。拿起茶几上的遥控器,打开dvd播放,果然还是那张古文明新发现的纪录片碟片,停在上回看到的地方。

也许他自己都没意识到,这般过嘴不过心的敷衍,除去应付父亲方笃之某些不以为然的教训,也就身后这个人有机会领教。

洪鑫垚趁着他身子前倾的当儿,一路擦,一路往上啃。

“别,痒,哈……让我看完这点儿,就一点儿,真的,快完了。”

洪大少撇撇嘴,起身去洗澡。洗完出来,正好听见纪录片沉郁顿挫的结束语:“历史是无情的,无论多么灿烂辉煌,都可能灰飞烟灭,甚至根本没有人知道,他们曾经存在过。历史又是有情的,总在某个神秘的角落,留下种种迷踪线索,让人类去发现,去探求,隔了遥远的时空,与自己的过去脉脉相望……”

方思慎盘着一条腿,陷在沙发里,表情茫远,明显魂儿还在纪录片里没出来。忽然一个巨大的阴影笼罩下来,屏幕不见了。

“阿尧,别挡着。”

洪鑫垚在遥控器上摁一下,电视彻底没声。

一条腿跪到沙发上,把他整个罩在身子底下:“已经完了。”

“啊,也是,已经完了。”

方思慎刚想叹口气,头上的阴影迅速扩大,嘴被堵住了。那力道却又马上放松,只剩下一片柔软温暖,浅啄轻弄,密密绵绵,与心中茫远的惆怅相应和,仿佛七魂六魄都散向了混沌涵虚,似有还无。

“嗯……”梦一般轻悄的声音泄漏出来。

洪鑫垚俯下身,隔了衣裳从脖子往下咬。原本大半灯光被他挡住,这时直打到方思慎头上。好似才明白过来什么处境,脸色绯红,推了推身前的人:“去房里。”

“不。”

看他丝毫没有挪窝的意思,方思慎只好咬牙道:“去关灯。”

洪鑫垚瞅瞅拉好的窗帘,被方思慎使劲拍了一掌,才不情不愿地起身关灯。

再回来,却好似冷不丁转了性,坐在地板垫子上,脑袋枕着方思慎盘在沙发上的那条腿,无比乖顺。

“哥。”

“嗯?”

“时间长了,你会不会觉得……跟我待一块儿没意思?”

“怎么突然问这个?”

“比方这片子,好不容易才买到,我也没工夫陪你看。其实就算有工夫陪你看,那也是你看门道我看热闹,再加上你看我笑话,是吧?”

方思慎乐了。想一想,拍拍他脑袋:“你要这么讲,话反过来说也一样。”

“什么意思?”

“比方你做的事,我根本帮不上忙,甚至大部分一点也不懂。你会不会觉得,时间长了,跟我待一块儿没意思?”

洪鑫垚脱口而出:“怎么可能?我又不是找副手过日子。”

“所以,道理是一样的,我也不是找研究搭档。”

“可是……不都说两口子想长处,得讲个那啥,志同道合,志趣相投什么的?”

这问题有难度。方思慎认真想了一会儿,才道:“我觉得,志同道合,应该不仅仅局限于个性习惯、专业职业、兴趣爱好之类,应该还包括更高更远的东西,比如……对感情的基本看法,对彼此的认可和包容程度……”

洪大少恍然大悟:“那个,床上和谐肯定算!”

方思慎抬起另外一条腿踹他,却被他顺势抓住了脚踝。

洪鑫垚一手握住一边脚踝,慢慢屈起他的双腿,扣在怀里。眼睛在黑暗中光焰灼灼:“哥,我不会喜欢别人,你也不许喜欢别人,好不好?”

方思慎回望着他,微不可察地点点头:“嗯,不喜欢别人。”

不提防脚趾被舔了一下,浑身都跟着缩了缩。朦胧夜色里,像极了一朵含苞待放的花。

第一〇六章

“哥。”

“嗯……”

方思慎累得睁不开眼,鼻音中带着浓浓的困意。因为身上总有东西作怪,无法踏实入睡。换作以往,直接就发脾气了。然而今天察觉到对方不同寻常的情绪,不由得比平日更加纵容。迷迷糊糊想着,反正下周没课,除了自己教的四个班,这回一门多余的监考也没排,破天荒考试周这么轻松,他要折腾,就随他去吧……

床笫之事,洪大少启蒙早、练习勤,经验丰富,见多识广。他跟方思慎的师生关系,在这上头得彻底倒个个儿,正应了“闻道有先后,术业有专攻”那句古话。自从在方思慎这一棵树上落脚生根,洪鑫垚孜孜不怠,日益精耕细作。只不过手段虽无穷,花样却不多。因为洪大少向来瞧不起道具药物之流,最喜欢用行动证明自己的技术和实力,每每不把方思慎弄得神魂颠倒,筋疲力尽,不肯罢休。何况两个人并没有太多时间在一起,每一次相聚,都伴随着离别,欲望和思念交汇而成的饥渴几乎就没有真正满足过。于是一个强势进攻,一个着意包容,造成了如今不知节制的局面。

“我去跟咱爸说,你搬过来跟我住好不好?”

“嗯……”长长的反射弧终于完成了传递信息的任务,方思慎陡然清醒,“你刚才说什么?”

“我们住一块儿好不好?我想天天跟你在一起。”

方思慎勉强转动着灌满了泥浆的脑子:“现在……恐怕不行……”一丝理智回归,“阿尧,现在还不行。”

“我知道。我就是说说。”语调里掩不住的沮丧。

方思慎想往他那边再靠近些,以示安抚,谁知身体软得丝毫动弹不了,无奈象征性地动动手指。仿佛明白他的心意般,洪鑫垚收紧胳膊一个侧转,让他完全贴在自己身上。

“哥,你说……是天天守一块儿靠得住,还是像他们说的,距离才产生美?”

方思慎脑子里的泥浆抽出去大半。这人怎么突然一副要当爱情专家的架势?还真是从来没有思考过此等具体问题,闭着眼睛想了一会儿,才道:“爱情和婚姻,总该以长相厮守为目的。那些两地相思,应该都是迫不得已。距离产生美,似乎是现代人才有的想法。我觉得,不如理解成,即使朝夕相处,也要留给彼此一定的空间……说到底,是互相理解和信任吧。”

洪鑫垚狡猾地往自己想要的方向引导:“所以分开太久肯定影响感情,两地分居的夫妻最容易劈腿了,是吧?”

方思慎并没有留意他话中有话,因为被对方挑起了探究精神,顺着自己的思路往下阐述:“感情并不是孤立的一样东西,它与人的个性品质相关。有的人因为近距离相处,放大了彼此的缺点,变得无法容忍。有的人因为远距离分离,经不住外在的诱惑,背离了自己的初衷。虽然这些都是感情变质的原因,但归根究底……我想,还是在于当事人自己,把感情放在什么位置,能坚持到什么程度吧……”

方思慎终于睁开眼睛,仰头望着洪鑫垚。两人隔得极近,鼻息交错。

“阿尧,你今天到底怎么了?”他累得很,声音一直低柔而沙哑,这时才稍微大声起来。

“没什么……我也不知道……哥,我舍不得你,我想天天像这样,永远像这样……”洪鑫垚很想问一声,你把我们的感情放在什么位置,你能为它坚持到什么程度,却不敢问出口。

方思慎困意全无,心中酸涩鼓胀,强自压抑:“会的。你不是说了,三五年以后,就会有大的转变?如果现在不注意,也许不但前面的努力白费,还要拖累家人。众口铄金,积毁销骨,与众不同的路,总要难走些……”

看洪鑫垚一副要哭出来的样子,忍不住亲了他一下:“阿尧,别这样……太惨烈太沉重,都不是幸福。我忘了说了,感情的问题,我想,有个最重要的前提,是互相。理解信任,是互相的;重视坚持,更要靠互相努力。”笑了,“如果不是你那么顽固地坚持,我们……一定不是现在这样。”

洪鑫垚猛地翻身覆上他,嵌在双腿之间。

方思慎被骤然提升的温度和硬度吓一大跳,轻呼:“喂!还睡不睡了!”

洪大少收起满腹心事,笑得阴险无比:“你不是说了,要靠坚持?我这就好好向你证明一下,什么叫坚持不懈。”

这一夜究竟坚持到什么时候,方思慎完全失去了印象。中间被弄醒一回,窗外艳阳高照。洪鑫垚坐在床上咔嚓咔嚓吃饼干,问他饿不饿,要不要叫外卖。方思慎浑身酸痛,疲惫得一点胃口也没有。嘟哝一句:“冰箱里全是菜,再不做浪费了……”合上眼皮接着睡。

真正醒来,是听见厨房里传出“叮叮当当”锅碗碰撞的声音,居然还有食物的香味儿飘过鼻端。

难道他叫了冯妈过来做饭?方思慎探出头,心想怎么连门也不关。两个人都在的时候,基本不叫钟点工。实在有需要,也会小心遮掩避嫌。暗暗抱怨他的马虎,挣扎起身,撑着床沿坐稳,这才发现屋里灯光大亮,竟然又到了晚上。不由得怔愣许久,不敢相信自己就这样硬生生睡丢了一天。

这时洪鑫垚出现在门口:“咦,你起来了?正好,马上吃饭!”

他只穿了个裤衩,厨房里本来就热,加上手忙脚乱,胸前后背全是汗。说着话,手往额上一抹,立刻现出三道黑乎乎的酱油杠子,添一竖就成老虎头上那个“王”。

方思慎“噗”地笑了,半天也没收住。洪鑫垚摊开手低头看看,嘴角一翘,两步跨过来,趁他不及躲闪,伸出手指飞快地左一下右一下,在两腮各抹了三撇胡子。紧跟着捏住下巴,腔调油得不得了:“哟!哪里来的没本事的小狸猫,变了个人形,忘了变去胡子!待本少爷检查检查,尾巴是不是也露出来了?”也不管满手油腻,就往后边摸。

即便跟他鬼混了这么久,方思慎依旧吃不住此等调笑,当场面红耳赤。挣扎躲避间那难受的地方牵扯着痛,吸口气倒在床上。

洪鑫垚下意识要扶他,方思慎皱着眉头瞪眼:“还闹!去洗手,别弄我身上,没力气洗澡。”

“我给你洗,怕什么……”说归说,洪大少乖乖转身洗完手,拧了毛巾过来,一边挤眉弄眼地乐,一边帮他擦干净脸,顺手也给自己擦了一把。接着将沙发上的靠垫都拿过来,在床头围了个软座,抱着他轻轻倚上去:“你别动,我不闹了。一会儿吃完饭再上次药。”

方思慎脸还是红的,问:“你在做饭?”

“嗯,已经好了。”

虽然洪大少在家事方面进步显著,但独立完成一顿晚餐,仍然属于前所未有的艰巨任务,方思慎有点儿不敢置信。

洪鑫垚一脸事实胜于雄辩的得意表情,把床头柜清空:“就这么吃吧,别下来了。”然后从厨房端出一大盘子炒面,一小碗汤。

方思慎低头一看,呵,这炒面充分体现了掌勺人的豪放风格:五花肉巴掌大一片,青菜整根在里头,油和酱油都放多了,颜色黑亮黑亮。火头也有点儿大,一股焦香扑鼻而来。

“我尝过了,不难吃。”洪鑫垚夹起几根面条,用筷子卷巴卷巴缠成一团,送到方思慎嘴边,“不信你试试。”

方思慎张嘴嚼了嚼,酱香浓郁,确实不算难吃。

“怎么样?我手艺不错吧?”

望着眼前等待表扬的小孩儿,真心实意赞道:“是不错。”

“肉更好吃,你来一块!”

巴掌大的五花肉垂在面前,方思慎只好说:“我自己吃。你也吃。”拿起筷子拣了最小的一片,咬一口。肉煎得两面发焦,有点儿硬,但必须承认,也不难吃。

洪大少把筷子上那片往自己嘴里一塞:“这个不好消化,主要还是我吃,就是让你尝尝。”

端起汤碗,盛了一勺递过来:“你先喝这个,厨房里还有一大碗。锅里煮了点白面,一会儿放汤里。”

方思慎喝了,看他眼巴巴瞅着自己,点头笑道:“很好喝。”心说就是有点太鲜了,一碗汤里半碗都是虾仁和干贝。

连喝了几口,问:“你怎么不喝。”

“我喝够了。”见方思慎看自己,洪大少嘿嘿摸起了后脑勺:“怕弄咸了嘛,放点儿盐就尝一尝,中间不小心手抖还是放多了,只好多加了两碗水……熬了仨钟头呢,我尝下去半锅……”听见厨房里“滴滴”两声,把碗往床头柜上一搁,“呀,面好了!要说当初我非让买这个带定时功能的炉子,多么具有先见之明……”

于是方思慎吃着虾仁干贝汤面,洪大少吃着五花肉青菜炒面,共进了一顿极富纪念意义的,简单而又隆重的,泾渭分明而又和谐融洽的晚餐。

七月初,京师大学这边期末考试,方思慎抽空往人文学院正式报到。在人事处填了几张表,领了工作证,接待人员十分和蔼地请他自己去古夏语研究所领办公室钥匙,顺便见见所长以及新同事。

人文学院古夏语研究所所长吕奎梁,是位好脾气的老教授,多年前方思慎读本科时,还曾上过他的课。提起这事老先生十分高兴,大呼有缘,亲自带着他把国学系各个科所办公室都转了一遍。稍微上层点的都知道方思慎的背景来历,自不必说,中下层也没有人会无端向一个新人摆脸色,故而这一趟走得颇为愉快。

只是方思慎发现,那位和梁若谷有旧,为人和学问都做得八面玲珑的严知柏教授,正是古夏语研究所的副所长。当初梁若谷伙同这位严教授,窃取自己灵感的事,方思慎没有跟任何人说过,连父亲方笃之也毫不知情。看对方极其热情真诚的样子,方思慎在心里暗叹一口气。无论在哪里,似乎都是这样的人混得最好。区别只在于,托父亲的福,自己的位置不一样了。时过境迁,已经无从计较,握个手,一笑了之。

场面都走过,花了差不多小半天,又转回了所长办公室。吕奎梁向方思慎介绍古夏语研究所的未来发展计划,方思慎问出惦记已久的问题:“吕教授,关于下学期的课,不知道所里有没有统一安排?”

“啊,正要跟你商量这事儿。小方,像你这样的青年骨干,既有深厚的学术研究功底,又有丰富的实际教学经验,还参与过国家最高级别的大型课题,年纪轻轻,实在前途无量啊。你能过来,我们所里的综合实力,立刻上了一个新台阶。至于下学年的安排,凑巧最近我们争取到了普瑞斯大学的青年学者交流名额,正在发愁派谁去呢,你这一来,可简直太合适了!怎么样,有没有兴趣?”

方思慎再也没有料到,会是这样的安排,当场愣住。好一会儿,才想起来问:“您说的,是不是普瑞斯校友基金会赞助的那个东西方文化交流促进项目?”

吕奎梁笑道:“你知道这个项目,那太好了,我就不用再详细解释了。”

方思慎一时没说话。果然是卫德礼去年提过的那个项目,没想到今年的名额给了人文学院。如此天上掉馅饼一般的好机会,必是父亲背后运筹帷幄的结果。

顾不上心头是什么滋味,斟酌着道:“吕教授,您看,我初来乍到,资历浅薄,什么也没做,就占用这样难得的机会,是不是……不太合适?”

吕奎梁哈哈大笑:“小方,你果然跟你爸爸说的一个样儿。”一边笑,一边擦眼镜,带着几分兴味看着他,“我跟你爸爸共事快二十年,老熟人了。他如今都做到了司长,我还在国学系窝着抠故纸堆,惭愧惭愧。以前没跟你打过交道,你说上过我的课,我这老记性,也不记得了。我倒是很好奇啊,这老方,怎么生得出你这样的儿子?”

被他这一笑,方思慎的拘谨去了不少:“您跟我爸爸很熟?”

“怎么不熟?他跟我说要把儿子弄过来替我干活,说了好几年,也没见动静。我去问他,他说你不听他的,急了就跟他吵架,愁得那个可怜样儿哦——堂堂大院长,说出去谁敢信啊?”

方思慎知道这是真的很熟了。他不知道的是,跟老下属诉诉苦交流交流育儿经,也是方大院长杀伐决断之余,拉拢人心的一大利器。

吕奎梁似乎很有些感慨:“可怜天下父母心,小方,你爸爸不容易啊。老方是个能人,这人文学院要不是他,哪有如今面貌。这个交流名额,是你爸爸好不容易从普瑞斯东方研究院争取过来的。因为规格高便利多,不知道多少大学在抢。不止咱们国内的,还有扶桑高丽淡马锡,包括琉球岛明珠岛的院校。终于拿下来,也算是他离任前给国学系做的最后一件实事了。不过要我说,他离任前最大的贡献,还是把你给送来了。都知道现今是个拼人才的时代,什么都没有人才重要,我们这上上下下等你来,可是翘首企盼,都要盼成望夫石了!”

明知道不能全当真,然而这样被人重视的感觉,还是让方思慎有种价值得到承认的满足感。

吕奎梁语重心长地道:“小方,你别多心。你要不来,也就便宜了别人。你既然来了,这个名额,确确实实只有你最合适。人家明文规定,只要三十五岁以下的青年学者,所里一共这几个人,照年龄一砍,就剩下一个去年进来的讲师,要不就是研究站的博士后,或者在读博士。学问怎么样权且摆在一边,关键是,十有八九,去了就不回来了,你明白吗?你就不一样了,你是肯定会回来的,对不对?所以,你看,这样的好机会,给谁都比白赔强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