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屈服给了幼时唯一的那点温情
“好”他答应娶那个程姑娘
那姑娘一点也不好,傻里傻气的,连背首诗都要花半个时辰骂她的话,她也不怎么听得懂,也不知是真傻还是装傻
什么都不会,还很难缠,怎么避都避不开她,怎么赶也赶不走他去了边关,好不容易清净了,没过多久她又追过来了
真让人厌烦为什么非要喜欢他?
春去秋来,三载匆匆而过怜娘病危,死前一直唤着要见“阿云”
他去见她,被赶了出来她说:“我要见阿云,不是你,你滚!”
她死前撑着最后一口气,爬着去见了她的“阿云”
原来“阿云”是她给自己儿子取的小名
她的儿子不是他
原来她留给他唯一的那一点慈爱,从头到尾都不属于他
骗子
原来他阿娘是那个曾经想毒死他的长公主
长公主说爱他
骗子
是谁告诉他说他爹是个顶天立地的父亲
骗子
……
所有的一切交织在一起,恍如潮水般向他袭来,顷刻将他淹没
他沉在水中,冰冷刺骨的水侵蚀着他
的躯体,失重、无力、不能动弹,仿佛只要闭上眼就能挣脱开这一切彻底解脱
远处传来细微人声——
“我、我会做你最喜欢的小酥饼,每天都做给你吃,成吗?”
“愿意,愿意得不得了”
“我一定会想你,每天都想你,很想很想你”
“我想未来的夫君了,过来陪你”
“我想一直这样,跟你两个人在一起一辈子”
“不对不对,我说错了,不是两个人等我们将来回京成亲了,还会有孩子我们生两个,一个妞妞和一个壮壮,一个小小的你和一个小小的我”
……
烛光一丝一丝照进他眼里,沈云亭迈出旧梦,缓缓地睁开眼
嘉禾守在他身旁,尚未阖过眼
他迫切地抓住她的手,牢牢扣在手心,像溺水之人拼命想抓住岸边救命的绳索
“醒了?”嘉禾一直紧皱的眉心松了下来,灿然一笑,又忙关切道,“要喝水吗?”
他刚醒过来不久,嗓音尚有些嘶哑,张了张嘴艰难地说出一个字
嘉禾凑上前,听见他说:“要……”
听清他的话,嘉禾忙起身准备给他倒水,手却被他紧紧捉着不放,而后在听清他说的另一个字:“你”
是要你,不是要水
嘉禾安安静静地坐回他身边反握住他的手,脑袋隔着被子贴在他怀里:“我在”
夜色静谧,孤月独照
沈云亭伸手将她拉至近前,深吻了上去
良久,解了渴,脱了力,松开她
“嘉禾”他极轻地唤了她一声
嘉禾将耳朵挪到他唇边:“嗯?”
“我屈从于你”他道,用只有她能听见的声音
嘉禾眨了眨眼,懵懵地笑着问:“是都听我的意思吗?”
“……”沈云亭顿了会儿,几不可察地叹了口气,“差不多……”
嘉禾:“那好!”
沈云亭:“嗯?”
嘉禾掰着手指一一细数:“你平日不要总忘了用膳看公文不要看太晚,晚上要早一些睡天寒记得添衣……”
沈云亭静静地望着她
嘉禾叮嘱完他,垂下眸子顿了顿道:“不要老是凶巴巴地跟我说话,要温柔一些,要喊我作夫人,睡觉的时候要抱着我,还要……”
沈云亭:“还要什么?”
嘉禾戳了戳手指,红着脸庞微微抬眼盯着他:“还要很爱我……”
屋里静了静,嘉禾挣开沈云亭的手,走到小桌前打开食盒,取出里头温着的热粥,舀了一勺放在沈云亭嘴边:“不说了,先吃些东西”
沈云亭低头看着勺子里的粥,心想其实他自己能吃
见他不张嘴,嘉禾鼓着脸佯装生气的样子道:“不是说要听我的话吗?”
沈云亭启唇咽下勺子里的粥
嘉禾弯眼笑了笑问:“加了些枣子调味,觉得味道如何?”
沈云亭一顿,回道:“好”
嘉禾又舀了一勺放在他嘴边:“那你多用些”
“哦,夫人”沈云亭低头若无其事地用粥
嘉禾一勺一勺地喂他,待喂完粥,才反应过来他方才说了什么,捏在手里的勺子“哐当”一下掉进空碗里
放下碗,“砰”地扑进他怀里,欢喜地喊了声:“夫君”
沈云亭眉梢一扬,缠满白布的手轻轻抚了抚怀中之人的乌发
门外大雪纷飞,巧娘扶着李蕙站在雕花木门前,两人透过门缝看见里面
“公主,还进去吗?”
“不了”李蕙摇了摇头走了
连着下了几日大雪,沈云亭在沈府休养了几日,冰伤的右手渐渐能动自如脸上略微还带了些病色,精神气倒是好了不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