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云亭眼睫忽开始乱颤:“可你知道的,他爹是个什么样的人他曾经当作信仰的一切都是怜娘刻意美化过的谎话”
嘉禾没再问了
可沈云亭继续道:“他爹同怜娘口中的那个人全然不同他结党营私、贪赃枉法,夜宿花楼,骄奢淫逸,虚伪至极”
“他有爹,可他爹从来没有把他当孩子,直到他爹知道他是李蕙的孩子,他爹又假惺惺地做起了慈爱的爹,却暗中打压他,生怕他太过出色,将来会夺走群臣之首的位置”
利用他巴结权贵,逼他娶嘉禾
前世在边关的那三年,是他对自己的放逐,他放弃了自己,躲到了人迹罕至的偏远小地
可嘉禾来找他了她一遍又一遍地告诉他,他有多好,一次又一次地让他看见光他从火海救了嘉禾,嘉禾却拯救了他的信念,拯救了他之后的整场人生
她说过会陪着他一起实现他的信念
后来他实现了那个心中的信念,大邺山河平,四海清,繁华盛世,八方来朝,可她看不见了
“你曾说过,在你的梦里,前世的我讨厌极了孩子”沈云亭垂下眼睫遮住眸中哀伤,“我想大概是因为我不知道该怎么做一个好爹害怕变得像沈翱一样,会让我的孩子变得和我一样”
“可当你告诉我,我们曾经有一个孩子的时候……”
嘉禾忽屏了息,双手紧扯着他背后衣衫,眼眶微潮等他把话说出口
沈云亭隐忍着情绪道:“我很遗憾没有机会成为他的爹,没办法为他学做一个父亲”
嘉禾嗓子口梗住了,她也很遗憾,没办法把那个小生命带到人世间来
两人默契地沉默
伤口的毒散开了,沈云亭的视线已经开始变得模糊不清,他一直朝前走着,不知走了多久,直到浓雾渐渐散开,倚靠在蜿蜒小溪边的村子出现在眼前
沈云亭的声音哑得快要听不清
他打破了一直以来的沉默,道:“嘉……程姑娘,你说的所有话都对,就只说错了一点”
嘉禾伏在他身后问:“哪一点?”
沈云亭放下背上的嘉禾,唇瓣缓慢地动着,告诉她:“那个人……那、那个救你的少年,他没有喜欢过除了嘉禾以外的姑娘”
“他从小到大只会争强好胜,什么都要争最好的,他把江姑娘当成了是他想争的东西”
“可后来,他……他才知道……”
沈云亭没把话说完,直直倒在了地上在意识消失殆尽前的那一刻,他贪婪地睁眼想望清嘉禾,却怎么也看不清
为什么他总也没办法抓住嘉禾的手?
如果闭上眼,他怕是再也都见不到她
活了三辈子,总也来不及好好认真地告诉过她,他很爱她
闭上眼之前,他听见嘉禾一遍又一遍喊他的名字好像应一声:他在
可惜做不到了
沈云亭的眼前陷入了黑暗,他昏死了过去
“沈云亭,沈云亭,沈思谦……”嘉禾不停喊着他的名字,可无论如何都得不到他的回应
他先前还那么不要脸,那么难缠这回却没搭理她他先前还好好的,背着她走了那么长的路,又同她说了那么久的话……
他真的是好好的,一点预兆也没有,忽然倒在了她面前
沈云亭肩膀
的伤口先前已经止了血,现下又开始往外渗血,那渗出的血水不再是鲜红的,而变成了黑色
嘉禾慌了神,低头贴近他的脸庞,他的气息很微弱性命攸关,她顾不上男女大防,伸手扯开他的衣领,探向他的肩膀
他肩膀伤口附近已经全部发黑溃烂了,她略懂药理,这个伤口不普通,正常情况下伤口出血为鲜红,他的伤口流的却是黑血
那支箭有毒伤口溃烂成这样,他该早就知道自己中了毒才对
结果这个混蛋一声不吭
“沈思谦,我不想你死的”嘉禾梗着声在他耳边道了句
他没有回应
嘉禾擦掉眼泪,努力平复情绪,她告诉自己眼下对着沈云亭哭不但一点用都没有,且会浪费时间,拖得越久沈云亭得救的机会就越小
天已亮,浓雾散尽,沈云亭已经背着她来到了小村庄的村口
眼下正是秋收时节,定有村民起早收麦子
她虽脚不能走路,但嘴巴还用得上她大声朝村口喊:“有人吗?”
嘉禾持续的喊声,回荡在山谷之中,终于有位老妇朝嘉禾走了过来
那老妇头发斑白,用一根布条颤着头发,朴素温和的模样,她走到嘉禾跟前蹲下
“姑娘你们这是怎么?”
嘉禾睁着红肿的眼球道:“婆婆,我和……”
嘉禾望了眼沈云亭肩上被她扯烂的衣衫,若说他们是兄妹,这副样子看着也不像,于是眼睛一闭,扯道:“我和我夫君中了山上猎户的陷进,一不小心从山崖上摔下来,那猎户射来的箭上掺了毒液,我伤了脚,我夫君背着我到村口就撑不住了”
那老妇顺着嘉禾的话,望向沈云亭的伤口,一惊:“哎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