嘉仪心道,也就是为了我的郡马,才会这么大手笔她轻轻甩着一截子柳条,拍打着水面,既有些不好意思提,又想男婚女嫁本来就没有什么不好意思的
末了也只说出一句:“陆公子,你明白吗?”
陆辰安那些渺茫的悲已经随着谢嘉仪那句认真的解释散尽了,身旁人就差没直说也就是为了你才下了血本陆辰安一时间觉得又好笑,又觉得不该笑末了这个十六岁的小郡主还真问了一句,带着点理直气壮,可偏偏眼睛也不看人,好像注意力都被手中轻轻抽打着水面的柳条吸引过去
偏偏又让人觉得她竖着耳朵在等着
陆辰安实在忍不住握拳又轻咳了两声,只觉自己明明比眼前人大着三岁还多,自己看她该就是一个任情纵性的小丫头,可偏偏随着她的话耳根不争气地发热,他甚至疑心自己的脸也微微发热,给人看出端倪
好在河边风凉,夜色朦胧
但他依然不敢面对谢嘉仪,只是更专注看着两人前面的河面,轻声道:“来日殿试,我必高中”
唯有他高中一甲,才有堪配皇家郡主的可能
陆辰安轻轻握了握腰间垂挂的海棠玉佩
谢嘉仪觉得陆大人也太好了,她甚至还没提出给他逝去的心上人建祠堂塑金身做道场,陆大人似乎就已经答应——可以考虑做她的郡马了?她抬起左手轻轻揉捏着自己脖颈,借机悄悄抬眼去看旁边的陆大人,只见陆大人全神贯注看着前方,似乎并不在意自己就在身边
陆大人貌比潘安,陆大人光风霁月,陆大人无所不能
可是,陆大人,心不在呢
谢嘉仪转头也看向水面没关系,陆大人自然心不在她这里,但他的心也不会在这世间任何人那里天长日久,他们却可以永以为好,这次不会有别人他会一直一直陪在自己身边吧,不要离开
再多的雷雨天,也不会离开
她,不会再被留下,一个人
这样好的一个人,这样就够了她既没有满腹才华,也没有聪明的头脑,脾气还不好,跋扈悍妒豪奢也都是有的她也许永远成不了别人的心中人,但是,能做这样好一个人的身边人,也很好呀只要,别走,别失信
谢嘉仪沉浸在这水中月、河上影中,却不知就在她转头收回视线的瞬间,旁边似乎全神贯注看水看影看月的陆大人,悄悄偏头,看向了她
月光中,她好像易碎的琉璃,让人只想好好珍藏
藏在哪里?
藏在心间
这场空前盛大的烟火,也惊动了东宫,已经返回东宫的高升和鸣佩伺候在书房,最先听到了外面的动静
最后甚至惊动了太子殿下
徐士行站在东宫,看向烟火绽放的方向这样手笔,敢明目张胆放出“国泰民安”,他都不用人查,就知道是谢嘉仪
鹿,星辰,国泰民安
他扣紧了手中青玉扳指,漠然地看着最后的璀璨落幕
宫灯下太子的容颜俊美,却也愈来愈冷
东宫里本来正值节日,又遇这样轰动满城烟火盛事的宫人,难免浮动起细碎的欢喜和低语,但不知道从谁开始,闭了嘴,于是一个接一个都紧紧闭上了嘴,再不敢冲着烟火绽放的天边指指点点
于是众人几乎是在一种厚重而压抑的沉默中看完这场盛大的烟火一直到最后烟火落幕,也没人敢动,因为太子始终单手负在身后,看着烟火消失的那片天空
那片天,此时黑沉沉的,随着风起,让东宫的宫人都不觉缩了缩脖子,夜愈发凉了
别人不明白,但鸣佩多聪明有心的人,几乎是看到一半就明白过来这是谢嘉仪为那个什么陆公子准备的一场烟花
她几乎是不屑的,被纵容娇宠的郡主,连选择都透着恣意和荒唐
张瑾瑜怀里抱着太子殿下的披风,但眼前人周身的冷峻却让她走到一半停了脚步,没再上前她一样看着远处烟花沉寂后暗沉沉的天,昂着头,抱紧了怀中的披风她没有郡主的好命,可是她要走的却是通天的路,而终有一日那个骄傲的郡主也只能跪倒在她的脚边
就是个解元,能顶什么用,再厉害也注定是臣子,是跪在殿下脚边的奴才
而她会成为主子
到那一日,所有的委屈,所有的伤害,都该有个交代没有人能够肆无忌惮伤害别人,却不用付出代价的没有人,坤仪郡主,也不能
站在夜风中的两个人,一人眼中是无边的黑暗,一人低垂的眼中却燃烧着炽热的野望
他们身后是那棵由太子亲手照管的树,已经是秋,却依然绿色飒飒作响那叶子绿得近乎诡异,犹如燃烧的黑暗,犹如燃烧的野望
很快就被张瑾瑜找到了破局的机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