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到兴起处还想和燕栋梁碰一杯,不过燕度身上有伤不喝酒,他笑着说等下次一定
赵玫则觉得这小伙子大大方方又讲礼貌,说话办事敞亮得叫人舒坦
虽说燕度表示自己是来感谢盛修的,但想起那天晚上他和花祈夏站在门口的场景,比丈夫心细的赵玫心里头便起了些不一样的波动,再转头去看自家闺女:
正左手猫右手狗、坐在楼梯台阶上分花卷吃
“……”赵玫眼中头一次涌起十分复杂的情绪
“阿姨,阿姨?”
赵玫回神,见燕度正轻声喊她,忙答:“哎,怎么了小燕”
“没什么”燕度笑着说,“我说我该回去了,今天谢谢阿姨和叔叔款待”
院子里渐次亮起橙黄温暖的小灯,燕度站起身动了动酸麻的腿,撸起袖子帮他们收拾餐桌,花明宇和赵玫忙去拦,“哎呦你别管别管”
盛修一言不发端起碗盘,花明宇让他们三个年轻人再坐一起聊聊天,他和赵玫去洗碗,前者盯着燕度,冷冷吐出一句全无情绪的“慢走不送”
他转身走向厨房的动作毫不拖泥带水,燕度鼻腔微微一哂,抱起手臂扭头看向楼梯的方向——
中途视野间落入一只在门廊下迎风飞舞的草蝴蝶
男人幽深陆离的瞳底露出风暴的前奏,是被灯影晃碎的银光
花祈夏正抓紧时间把最后一口花卷掰成三块,分给狗崽和草嘟嘟,最大的塞进嘴里跳下台阶走过来,“学长,你现在就走吗,再坐一会儿吧”
“不了”燕度视线停留在她一侧脸颊微微鼓起的弧度上,眼中的笑意淡了,更深不可察的温柔漫上来,“祈夏,送送我呗”
“那必须的”
花祈夏拽下搭在树干上的外套,抱起小狗崽和燕度一起往外走,他们穿过花店,路灯的昏黄泼洒在二人身上
“学长,你得好好休息,下次别再为这些小事额外跑一趟了”花祈夏怀里的狗崽乖乖趴在她手臂上,不吵不闹,肚皮热烘烘的,她心也跟着泛软
燕度走在她左手边,“嗯”了声
街道两侧的电线杆倒影从他眼底折过,像一扇扇虚掩起来的门,燕度安静了半分钟,说,“祈夏,其实我不只为道谢来的”
“嗯?”
燕度停下脚步,他的司机和车停在不远处的夜色里,周边围观的学生早已回家吃晚饭去了,只有巷口卖杂货的小店还亮着灯
“我是想来跟你说声抱歉”燕度说
花祈夏疑惑:“跟我?为什么?”
“那天——就我买花那天,你不是让我别逞强嘛,我还跟你说我身体扛得住”
燕度自嘲地压了下唇角,手抓了抓后脑勺的发茬,“结果……给大家添了麻烦”
他唔了声,说到这里含混不清道,“我今天在群里见你没说话,还以为你生气了”
花祈夏哑然失笑:“原来是为这事”
“嗯”燕度点头,目光接触到花祈夏的眼睛时立刻说,“你生气也对,要是我碰见个不听劝还给大伙儿惹麻烦的混球绝对骂他活该,那什么,我确实是挺活该的”
燕度病愈后的烟嗓将每个字的尾音都压得沙哑,声音到最后越来越低,“对不起啊祈夏”
空气格外清晰地落入半分钟的安静,燕度眼神没有一刻从花祈夏脸上移开,女孩眼睛清亮平静,他们彼此对视,花祈夏把睡着的狗崽往上托了托
她没有表露出明显的笑意,但唇角和眉眼间都是放松舒展的:“学长,这句‘对不起’应该对你自己说呀”
明明是轻而悠扬的嗓音,却在初夏怡人的晚夜随风久久在燕度心尖上飘荡,比半个小时前那块烫疼了他皮肉的糖糕还要灼热,啧,叫人心尖给烫化了,烫个疤瘌
“生病本来就不需要说对不起啊”
花祈夏逆光立在他咫尺的地方,回之以安然而坚定的目光,“不过我确实希望学长能更在乎自己的身体一些,更尽心尽力地心疼自己一些”
她弯起眼睛:“这个世界上有那么多盛大精彩的风景,学长向往自由,我倒觉得未必要用消磨自己来给它铺路,就像学长你自己说的,北美大陆的蝴蝶迁徙,那是一场旷日持久的征途,翅膀残缺、须子折断的都倒在暴风雪里了,我希望学长可以在攀援起飞前做那只最健康,最完整的蝴蝶,这样才能看见风雪后的日出,不是么”
——此后的无数个夜晚的无数场梦中,燕度都梦见这一刻,路灯下笑起来那么好看的女孩说希望他多心疼自己,多学会爱自己
然后燕度不可抑制地将她搂入怀中,生出胡茬的下巴摩挲在她的发顶、叹息、心跳加速
他甚至无一遗漏地清晰梦见周围寂静的街道,梦见花祈夏怀中酣睡的小狗因为他们的拥抱被挤出奶唧唧的一声“嘤”
如果不是下一秒从她背后巷口忽然出现的盛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