午时一刻
女囚被压上行刑台
浑身上下被黑布蒙着,就连面容也被遮住
只能从那黑布的影影绰绰中,看到那羸弱的、纤细的、随时会被风吹走的躯体
伤口太多、太密
她已无法站立,更无法靠自己独立行走
两名侍卫提着她的肩膀,像拖拽一只快要毙命的野狗一样,半拖半踹,将她拉到刑场正中央
第一声铜锣开道,响彻长安街
围观的百姓红着双眼,像疯了一样,将手中的阿堵之物,不要命地往她的身上砸过去——
“贱人!畜生!竟敢烧了我们供奉历代先贤的太庙,你爹娘生了你真是遭了八辈子的孽!”
“剥光她的衣服,拿鞭子狠狠抽她!临死之前,必要她身败名裂!”
“都怪这个贱人,除夕也荒废了,新年也过不好了,我那铺子白付着租金,还不知什么时候才能开门赚钱!”
那些百姓一边骂着,一边往女囚身上扔着、投着、砸打着
破烂的鞋袜、不要的臭布、烂了的菜叶子……这些都算不得什么
脏一点,臭一点罢了
可不知是谁,将那儿童玩耍用的,竹子做的飞镖也甩过来一把
飞梭如箭,扎在女囚的身上,瞬间扎出一片密密麻麻的伤口
罩在身体外面的黑布,也被扯破,露出女子如雪的皮肤,还有上面斑驳成溃的创伤来
……
云清絮的膝盖被好几只竹镖扎中,膝前一软,狼狈地栽倒在地
她顺势趴在那脏污的刑台之上,身体挨着冰冷的台面,到这时候,才从这山呼海啸的讨伐声和辱骂声中,找到一点自己
好疼啊
林婉如的手段还是那么残忍
将她与那女囚替换了,蒙住她的面,要让她替代那女囚,在众目睽睽之下,被凌迟处死
还有那位摄政王府里的窦女医
竟然也是林婉如的同伙
她此前从未招惹过窦女医啊……为何她也对她恨之入骨?甚至不惜出卖色相,也要将自己送入这刑场?
咔嚓——
抓着地面的双手,被侍卫狠狠踩过
手指骨折的声音和那几不可察的痛意,跟浑身上下、从内到外的屈辱逼起来,不值一提
已经看不见物的双眼,又流出两行泪来
云清絮喉头哽动,想说话出来,却一点声音都发不出来
那一瞬间,她眼前忽然飘过许多画面
她的爹爹,她的娘亲
被封印的记忆,如潮水一样,灌满了她
她想起很多很多幼时的记忆来
娘亲喜欢她穿红色,每次去镇上赶集,都会给她买红色的头绳
爹爹带她上山捉兔子,她舍不得吃,爹爹便做了竹笼替她养着
后来那只兔子被村西的野狗给吃了,从镇上就学回来的兄长,带着她去质问那野狗,将新学的论语背了两遍,让那野狗往后学做君子,不要再敢这摸盗之事
爹,娘,兄长,还有她
在那个平静的小村子里,不富裕也不贫穷,平平安安地活了好多年,直到……她救了一个被追杀的黑衣少年
……
后来呢?
那些封存的记忆,如今因为身心的折辱和崩溃,终于被她记起来了
她浑身发抖,一股从灵魂里冒出来的寒意,钻进她每一寸骨头缝里……
……
后来,黑衣少年离开,追杀他的人为了泄恨,将父母和村民都杀了
又放了一场大火,烧了她的家
幸,也不幸
村子被屠杀那日,她正好去镇长接兄长下学,和兄长躲过一灾
回来的时候在村口,看见那浩浩汤汤的队伍时,她还懵懂着不明白发生了什么,等反应过来时,疯了一样冲向那凶徒……
兄长为了保住两人,苍白着脸,拿石头将她砸晕
等她醒来之后,就忘了那段记忆,忘了自己的身世,忘了父母亲人的样子
……
玄翼,原来是你毁了我的家
……
铛铛铛——
第二声铜锣又响,声声催命
杀人的吉时耽误不得,侍卫将云清絮从地上拖起来,拖到了刑台正中间,扔到那闭目凝神的男子面前
她身上的血,滴在了男子光滑如镜的锦履之上
男子抬脚放到别处,不愿与她沾染丝毫因果
侍卫忐忑不安地问,“王爷,凌迟之刑,需要将衣服剥光,用渔网将身体包裹起来,勒出一团团鱼鳞状的肉后,用刀子一片片割下来”
“可那都是男子……”
“这女子……也要剥光吗?”
空气沉默许久,玄翼淡淡开口,语气极为平静
“剥了”
云清絮猛地伸手,抓住了他的鞋袜
玄翼看着那攀着自己的鞋袜的手,眼底闪过一抹不耐和残忍
“本王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