近场中唯一的“活口”,一个被断裂的矛杆穿胸而过,钉死在树干上苟延残喘的男子
成梁近了,神色微微一动
好不巧,这人他也是认识的,乃是平冶地界上一家豪强的管事,这家豪强兼田并地结寨自保,还组织有一众团练,便是由此人统领先前官府讨伐黑风寨,在各个大族征调乡勇,其人率着手下团练亦有从军
呵,怪不得官军会败
他驱马抵近了,拽着这人的发髻,喝问道:
“燕行烈呢?”
这人眼皮子动了动,张了张嘴吐出些细不可闻的字眼,成梁皱着眉头俯身去听不料,那人咯出了口血来,全灌进了成梁的耳朵,便再无声息
“废物”
成梁大怒,将其从树上扯下来,一把贯进泥水里,又纵马来回践踏了许多次,才抑平了心中汹涌的无名火他阴沉着脸看着场中一具具七零八碎的尸体……慢慢地,他脸上的神情从愤怒转为疑惑,又从疑惑便成思索,最后竟是狂喜起来
场中死状如何?凶残?也对,受伤的野兽总是要更危险一些
不过,这很意味着,他累了,手软了,刀子也就偏了,没法子维持那精准而高效的杀戮了!
猎物终于露出了破绽
“砰”
天上又是一朵莲花绽开
这次,很近!
………………
燕行烈手中重剑横扫,方将一个狂热的白莲教徒斩作两截便听得杂乱的弦响,十几步外的草丛中,忽然冒出几个弓手,一阵乱箭射将过来
“风来”
李长安并指作决,狂风夹着乱雨倒卷回去,将箭矢尽数扫开,燕行烈已趁机突入人群,手中重剑轮转,肢体便伴着血肉横飞
于是又一场厮杀宣告完结
道士倚剑而立,由得雨水冲刷剑上血污,自己则趁着机会狼狈喘息
自打遭遇那七个白莲教刀手,没拦下莲花状焰火,便好似捅了马蜂窝在这黑漆漆的雨夜里,总有小股白莲教人马突然冒出来,少则几人,多则数十,仿若蚊虫一般杀之不尽、斩之不绝
两人一路且战且退,黑暗里也辨不清方位,之能估摸着方向大致往东碰到白莲教人马,有时避得开,有时触不及防迎头撞上,有时拦得下对方发射焰火,有时拦不下就得一番辛苦厮杀
一路下来,燕行烈扔掉了代表镇抚司身份的斗篷,因着那斗篷早被雨水清透,重得像块铅铁,他已无力负担;李长安取人头颅时,手上愈发滞涩,也不知是手软了,还是剑钝了
道士稍稍恢复了些气力,便回身从一旁的灌木笼里,牵出一只羊来这羊呆呆傻傻,呆立着不叫唤也不动弹,道士牵住绳子便乖乖跟着走
这只羊自然就是白莲教苦苦寻觅的圣女,亏了这一身羊皮掩护,一路撞上的白莲教徒们不明就里,否则早被趁乱抢走
两人略作修整理,便要尽快动身
忽而
一道雷光炸响,勾勒出约么两百步开外一个披着斗笠的人影
燕行烈就地捡起一张短弓,李长安扶住了剑柄
“二位且慢动手,在下并无恶意”
那人抬起双手,示意手中没有武器,慢慢靠近了,才抬起了斗笠,老天爷很给他面子赏了记雷光,照清了面容
“是你……”
燕行烈眉头一蹙,移步挡在了羊前……此人正是先前在妖怪庄园中撞见,意图刺杀白莲圣女的书生
“你来做什么?”
“特来襄助二位不过现在看来,倒是在下多事了以两位的本事,这些个乌合之众根本阻拦二位的脚步……”
“这话说得可不对,贫道现在一双膀子可是酸软得很”
这雨夜里,还不晓得潜藏着多少白莲教徒,哪儿有功夫与他扯这些客套话,道士毫不客气地打断了他
“书生有话,不妨明言”
“道长快言快语”
那书生也不恼,只拱手一礼
“既然如此,便容得在下唐突了想必二位也清楚,虽然先前一路势如破竹,但遇到的……”书生指着白莲教徒的尸体,面露不屑“……乌合之众罢了”
“白莲教的好手虽被二位设计调向了平冶城,但自那焰火升起,两位计谋便被戳穿,白莲教的高手随时都可能追上来,介时两位怕是双拳难敌四手……”
道士与大胡子沉默无言,虽不晓得这书生从哪里得来的情报,但其所言着实不虚
书生见两人没有反驳,郑重说道:
“我有一计,不但可让二位摆脱困境,还能将那些个穷追不舍的白莲教精锐一网打尽,如此东行之路便再无险阻……现在,就看两位信不信得过我?”
燕行烈依旧无言,书生将目光投向李长安
“不信”
道士坦然回应
“但是,此情此景也别无他法,不妨说来听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