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是个鹅蛋大小的圆球,铁皮外壳上用黄铜镌刻云纹,这东西在镇抚司中有一个响亮的名号——雷震子
“狗日的杨之极!”
龙图道人牙缝里挤出一声咒骂,不假思索,便是往身侧奋力一扑
“轰!”
无形的声浪伴着浓烟席卷开来,尚未落地的龙图道人顿时便被掀飞了出去
……………………
杨之极纵使离得远些,但也被这气浪拍翻
他恍惚中,抬手扇了几下蔓延过来的浓烟,随即又反应过来,这不是计较些许烟气的时候他赶忙从泥水中摸索出脱手的配剑,便自泥地中一跃而起
小小的竹林中,已被鲜血和惨叫塞满本就精疲力尽的活人们,被冲散之后,更加不是活尸的对手
好在自个儿周遭的活尸先前就已然散开保存的体力终于派上了用场
杨之极暗自庆幸,寻了个空隙,便要跑路
可刚迈开腿,便是头皮一紧,双脚悬空而起
竟是一只苍白手臂探出浓烟,拽住他的发髻,硬生生将他给提了起来
冷雨浇灭浓烟,露出活尸将军狰狞的面孔,以及另一只齐肘而断,血肉模糊中露出白骨的断臂
杨之极涕泪横流满腔的算计、野性在活尸的狞笑前,尽作了慌乱与胆怯
他已是口不择言:“饶命啊,我不想死!我是进士,是龙骧卫指挥使,是长安杨家的嫡子,我不能死……”
可惜,他说的这些,对一具活尸而言,实在不比一个屁响亮多少
那活尸已狞笑着抬起断臂,用锋锐的臂骨断面对准了他的脖子,好似杀鸡一般,就要割断他的喉咙
……………………
逃亡者们被蜂拥而入的活尸们一冲而散,分割包围
黄太湖每砸烂一具活尸的脑袋,身后就得新添三处伤痕
但眼前的死局反倒激起了这老水匪骨子里的凶顽
太湖里的大风大浪没能要了老子的命,这千佛寺小水沟里还能翻了船?!
他奋起余勇,再要厮杀可突然,一个锁套却从天而降,套出了他的脖子
紧接着,喉头一紧,人已被拉倒在泥坑当中
七八个活尸围上来,挥舞着刀斧,便要将他乱刃剁成肉泥
……………………
龙图道人晕乎乎从泥泞中爬起来此时,他的耳中全是轰鸣,眼中尽是重重叠叠的影子,辨不清是谁在厮杀,更听不清是谁在惨叫
他莫名想起这一路逃亡种种,忽的感到些索然无味
修道三十余载,除不了妖魔,救不得无辜,为了苟且偷生违背心意,到头来连仍旧保不住身家性命
真是难看得很!
眼前的世界稍定,他冷眼看着四周扑上来的活尸们,咧了咧嘴,权当一笑,举起了手中的雁翎刀
为了死得好看些,劳烦诸位给我垫个背
……………………
眼瞧着几人便要命殒当场
忽然
“呼呼呼……”
排山倒海一般的长风呼啸而来
沿途里,彷如有巨物碾过,竹木尽如野草低伏
而雨点、砂石、竹叶更是裹挟在风中,仿若万箭齐发,飘打过来
狂风暴雨中,迸起一声吟啸
随即,便有一道青光破开风雨,电射而至,到了场中,却忽而一缓,化作光雾氤氲散开
……………………
正在讨饶的杨之极冷不丁灌了一口冷雨烂叶,随即便感到怀中一沉,下意识垂目看去——呵,好大个狰狞脑袋沉甸甸压在怀中他呆愣愣吸了个鼻涕,抬头一看,但见一片盈盈青光里,活尸将军空荡荡的脖颈上,“噗呲呲”冒着血浆
黄太湖目眦尽裂,尽管被拖入泥坑,身陷必死之局,但骨子里的凶悍还是驱使他奋力抵挡但是,预料中的乱刃加身并未到来他只瞧得青光蔓过,周遭的活尸尽作支离破碎接着,碎肉血浆便被风雨泼洒过来,把他淹在了泥坑中他呆滞了片刻,翻身而出,就地干呕
突如其来的狂风吹得龙图道人睁不开眼,但这对已心存死志的他并不算什么他干脆闭上双眼,照着印象里活尸最多的方向,冲杀过去然而,没冲上几步,他就感到了不对劲,纳闷睁眼一看,哪儿有什么活尸?不过砍断了几枝翠竹而已
他又茫然回顾场中,只见如烟似雾的青光弥漫里,全是一个个大眼瞪小眼呆滞无言的同伴
至于那些个活尸?
啰
满地大大小小的尸块便是了
“得活了?”
他尚有些难以置信
这时,如烟似雾的青光忽而一收,便在他的眼前,汇成了一柄古朴的青铜短剑盘旋穿梭,好似条游鱼在风雨中悠哉摆尾
原来那一瞬间屠宰了所有活尸的青光,竟然是这青铜短剑飞掠盘旋时,人眼不能追及所产生的浮光掠影
也恰在此时
不远处传来一声
“归匣”
龙图心头一惊,循声看去
但见竹林中一块山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