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无妄给了江书一个眼神,江书连忙重又冲泡了一杯热茶,吹得温热,递到太后手中,“太后,仔细身子”她顿了顿,又劝道,“皇上就要大婚了”
这世间就没有那个当娘的,不想看到自家儿子成亲
太后也不能例外
她抿了口杯中热茶,紧绷着的双肩,慢慢松弛回落下来
江书松了口气,一回头,却发现沈无妄目光炯炯地盯着自己,一副嫌弃的模样
她又什么地方做错了吗?
正反思间,那崔家嬷嬷又开口道:“太后娘娘,这周家人做礼仪官,已修改了我家郡主喜轿入宫的路线他周家的喜轿绕城半圈,走得全是盛京里最笔直宽敞的大道,铺张着十里红妆我崔家女却被安排只能绕小路,走遍了沟沟坎坎,才得入宫”
“且时辰规划也不甚合理,接亲队伍出发得过晚,待我家郡主到得宫门前,那周家的轿子怕是早到了这、这……”老嬷嬷扎煞着双手,后面的话再说不出来
江书和在场其他人却全懂了
这就是对崔家明晃晃地羞辱
就怕,这只是大婚那日的开胃菜鸿庆帝既是默许了周家如此安排,恐怕那一日对郡主这个新后的磋磨,后面还不知有多少
都说思宜郡主和皇帝,是两小无猜的情谊,走到今天这般田地想想,真令人心寒胆寒
江书现在都忘不了,她第一次瞧见思宜郡主说,她看向心悦的男子的那种目光
闪闪的,好像眼中有世间万千星辰
到如今,被这般磋磨,怕是多少星辰,都已经尽数陨落了
太后又抿了口茶水,才把茶盏递给江书她长叹了口气,“哀家老了,管不了皇帝了”她看向地上的两个嬷嬷,“你们起来吧此事确是皇家亏欠了镇北王,你二位回去,向老王爷说,有哀家在一日,必不会叫郡主受委屈,放心吧”
“是”
“至于大婚那日……哀家会派人再和皇帝说”
这远算不得什么承诺
两个嬷嬷对视一眼,都知道这已经是目前阶段能争取到的最好结果
太后又叫江书从私库里找出了些精致小巧的珍品首饰,叫两个嬷嬷带回去,送给郡主
另又寻出些绸缎布匹、人参灵芝,赏了这两个嬷嬷
两人默默磕头谢恩毕,往外退出
太后身子还歪在软塌上,眼睛看向那个曾帮江书解过围的嬷嬷,“玉荷,是你吗?”
那嬷嬷浑身一震,抬眼
她浑浊的老眼里,漫上泪水,“……大小姐,你还认得奴婢?”
“打你一进屋,哀家就认出了”太后眼中闪闪的,似也有泪意,“几十年未见,你还好吗?”
另一个嬷嬷在沈无妄、江书带领下,退出殿外,把空间留给太后和玉荷
江书有些不解,太后和崔家的渊源,这般深?
一旁,沈无妄低声解释:“玉荷姑姑曾是太后的贴身丫鬟,太后年轻时,本已许嫁崔家玉荷姑姑便早先一步被派去了崔家掌事,这一去,便是一辈子”
怪不得太后总对崔家常觉亏欠
江书忍不住:“那太后娘娘,现在……”依旧放不下镇北王?
沈无妄狠狠白她一眼,“过去是过去,现在是现在现在,当然什么都没有!”他冷哼一声,“太后又不像某些人,脑子拎不清楚”
江书默默转开脸去
这人今天跟吃了呛药一般到底是哪一根筋没搭对啊?
太后和玉荷没叙多大一会儿话,便派人把她和另一位崔家嬷嬷送出了宫
江书知道自己今天在外人面前失仪,又担心太后情绪大起大落,伤了身子,只挨挨挤挤地往殿里凑被太后瞧见,叫到了身边
“你啊你,”太后一指头怼在江书光洁的额头前,“说你笨吧,还怪精怪灵的,又会读书说你聪明吧,你……你管那武安侯世子干什么?”太后瞪大眼睛,看向江书,“不会是个蠢的,还真想跟他生死不离吧?”
想起初到福康宫,自己为了脱身出宫,说的谎话,江书小脸通红
江书嗫嚅着:“臣只是担心……”
“轮不到你担心他!”太后叹了口气,“你还年轻这世间,人的真心最为难得”
江书不知太后的意思,不敢随便答话
真心?镇北王的真心,还是顼帝的真心?帝王,有真心吗?
“刚才,玉荷问哀家,后不后悔……”
江书抬头,看着太后,等着她的答案
太后几次欲言又止,最后还是重重叹了口浊气,她爱怜地看向江书,“你去吧往后,勿要辜负了真心待你之人”
真心待她之人,是谁?幕亓一吗?
江书皱眉
为了拒婚顾如烟,幕亓一竟闹成这样江书都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好若这婚真的竟就这样告吹,对顾如烟而言,倒未必是坏事
只是幕亓一对她江书的这一片所谓真心,她不辜负便也要辜负了
送走崔家嬷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