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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69章 你与我,一起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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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阿磐知道,萧延年已决意要她死了
    在这样的世道里,死到底是好事还是坏事呢?
    若在从前,死了就死了
    死了便算还了他一命
    而今不行啊,如今她不能死,她惦记着那个将将满月就被夺走的孩子
    他如今在哪儿?还活着吗?有人待他好吗?可吃得饱啊?胖了还是瘦了?可还记得自己的母亲?夜里哭,可有人拍一拍,哄一哄啊?
    她心里全都是谢砚那个可怜的小孩儿,若不是谢玄成日陪伴,叫她日夜有事可做,她还不知道何时才能从失去谢砚的阴影走出来
    可她那名不正言不顺的便宜夫君,怎么就还不来呢?
    要等到她的脖颈被萧延年切成两半,等到她的脑袋似个鞠一样,噗通一下掉下来再骨碌碌四处乱滚,他再来为她收尸吗?
    死一个人,实在太过简单
    她杀过人,也被人杀
    她曾目睹过许多人的死
    有人战死
    有人饿死
    有人死于营妓帐中
    有人死于冰天雪地
    有人被刺穿胸腹
    有人被断了头颅
    有人被射成刺猬
    有人被绞杀城门
    目睹那么多人的死,如今连她自己也就要死了
    血在手上的感觉一点儿都不好啊,黏糊糊的,湿滑滑的,分明不烫,却几乎要把手都给灼伤了
    他若下手,就不能痛快些吗?
    那人口中说着无情的话,然而手里的刀却迟迟不曾扬起,不曾高高地扬起,继而重重地扎下
    阿磐泣不成声,沾满了血的指节瑟瑟轻颤,握住了那人持刀的手,“主人又不要我了......你走后......我总想起......你来......”
    握住他的手,才察觉那人也一样在微微颤着
    那人一手持刀,一手托住她的后颅,竟倾身吻她
    吻她的眼泪,吻她的脸颊随即是什么吧嗒一下滴了下来,滴在了她的鼻尖
    然而这四月的晋阳月白风清,不曾下雨
    阿磐凝眸望去,是那人的眼泪
    他也会哭
    他极少有掉泪的时候
    极少
    社稷颠覆使他披裹了一身坚利的铠甲,也练就了一颗冷硬的心
    因了这坚利的铠甲和冷硬的心,使他极少在人前暴露自己半分的脆弱
    极少,甚至没有
    千机门主应该是强大的,只有一个强大的门主才能使人出死断亡,粉骨捐躯
    忠心贯日,披沥肝胆
    中山怀王更应当是强大的,只有一个强大的怀王才能光复社稷,卷土重来
    立业安邦,乾坤再造
    阿磐见过萧延年最脆弱的时候,是在那一片月色下的稻田里
    那个月夜,人在水中,他哭自己国破家亡
    人总有松懈的时候,也总有脆弱的时候,无情如这中山王,他不也有动情的时候吗?
    这时候的萧延年外厉内荏,是最容易被打倒的
    他大抵自己也不知道,有朝一日,阿磐也能成了他自己的软肋
    他极力地规避,然而心这东西,不由自主,岂能规避
    真应了他自己的话,卑贱的美人,最能激起男人嗜腥嗜血的本性
    他若下不了手,她可就要动手了
    就在那人最脆弱的时候,握住他的那只手蓦地夺来短刃,霍然起身将他反扑在地
    那锋利的刀刃在日光下泛着凛冽的冷光,这冷光便与这利刃一同,齐齐地架上了萧延年的脖颈
    就如适才萧延年手持短刃,将这短刃毫不留情地架于她的颈间一样
    还没有找到阿砚,怎么能死
    萧延年实在低估了一个母亲的求生欲
    适才的呜咽,示弱,早已不见,只有仍旧咽不回去的眼泪,还在断珠子似的往下掉
    刀锋逼近,要切开他颈间那一层薄薄的皮肉,那什么娇软软的声腔早没了,换成了一声来自母亲的怒喝,“告诉我!阿砚在哪儿!”
    为了夺回阿砚,她什么都不怕,管谢玄他来是不来,她先要与萧延年搏杀一场
    那人不会想到他亲手救起,亲自教化,又朝夕相处了十月的人,有朝一日会将利刃抵住他的咽喉
    就似他适才说,“我也再不是原来的萧延年,今日下不去手,来日必将死在你手里”
    他说的那个“来日”,没想到这就来了
    她抵住了那人咽喉,那人却笑
    仿佛大病一场,已然筋疲力尽
    这笑使她也下不去手,因而就用这恼怒的声音喝问那人,“你笑什么!”
    她倾身压制着,那人便任由她倾身压制,一点儿反抗的意图都无
    只是怅怅失神,也怅怅地叹着,“你死在我手里,或我死在你手里,都好,我都求之不得”
    她眼里的泪哗哗地淌,全都打在那人身上
    他的身份,他的责任,他的抱负,全都成了他的重担,是她能轻易就击破的软肋,也是使她迟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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