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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75章 大人,我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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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可那一向高瞻远瞩的人,他怎会没有自己的判断
    走到位极人臣这一地步的人,只会信自己的眼睛
    可阿磐自己又做过些什么呢?
    有至少十月,都不清不白
    君不见,这乱世里的弱女子,若想活下一条命来,除了委身他人并没有什么旁的出路,寻常人都知道,也定都这般猜度
    谢玄在无数个风餐露宿的夜里,难道就不曾这般想过吗?
    也许想过,也许也如寻常人一样这般猜度,也这般笃定
    然那十月他不曾计较,甚至不曾计较过一个叫“萧砚”的孩子
    不计较,甚至愿教萧氏子知书明理,做个端方中正的人
    可那也都是从前了啊
    也许那时候他还能诓骗自己,说这十月非她所愿,然这个白日呢?
    这个白日,那一双洞若观火的凤目,轻易就能看出来她的心甘情愿
    恍恍然想着,怔怔地就失了神,那因了无地自容而红透的身子已经白回了原本的颜色
    一双手抓紧了袍子,可又不敢碰到胀疼的胸脯,只微微俯着身子,来减缓几分身上的不适
    偶尔回神时,她会忍不住想,谢玄是多干净的一个人呐,又是多么气傲心高的一个人呐,那芝兰玉树的皮囊里处处都透着尊极贵极,这样的人要低下头来何其容易呐
    他一旦笃定她心里的人是旁人,便再不会屈尊纡贵,不会在她面前低下头颅,弯下膝头,自然也就不会再碰她了
    她还想,人啊到底是不如小猫小狗,它们委屈了会呜咽,高兴了会摇尾巴,不高兴了就会吠叫,会咬人,它们不惧明目张胆地把自己的喜怒哀乐叫主人知道
    一生短暂,但贵在简单直接
    但人就不一样了
    人啊,总顾着一张脸面
    这张脸面虽不值钱,却拘着人,束着人,使人不敢把委屈大大方方地撕扯给外人看
    该哭的时候不敢放声,该说的话也都咽回半截,一个个全都强颜欢笑,忍气吞声
    余生漫长,活得克制隐忍,不能痛快
    恍然听那人道了一句,那人的声音也恍恍惚惚,夹着几分明了,几分叹息
    他说,“你是个藏不住心机的人”
    阿磐心头荡然一空,在谢玄眼里,她竟是一个有心机的人吗?
    恍惚记得从前也有人说过些差不多的话,说她是不施粉黛,不藏心机,仍是个勾魂摄魄的美人儿
    然而脑中一片空白,腾腾兀兀的,早不记得是谁说的,也不记得是在何处所说了
    那堆在胸口的桃花袍子实在太轻软了,轻软得十分轻易地就洇透了,她也不知道该怎么辩白
    那纤细的藕臂虽然遮着挡着,勉强能给自己留一点儿不多的体面,但在那人面前,终究与赤身裸体并有没什么两样
    阿磐低低地垂着头,也低低地垂着眸子,一双长睫翕动着,挂着仍旧还湿着的泪珠儿,半张身子也愈发地俯着,“在大人面前,阿磐不敢有心机......”
    不敢说自己从未算计,也不敢说自己从也不曾隐瞒,至少卫姝算计过,也隐瞒过
    但阿磐呢,阿磐从来,只有一片冰心在玉壶
    她心里这般想着,也这般说了,“阿磐待大人,只有,一颗赤心......”
    只是没了脸,也就没了底气
    没了底气,声音也就轻了下去
    轻到也不知那人有没有听见,便是听见,空口白舌的,可会信她?
    她不知道
    那人也许不信,也许根本不曾听见,因了那三月末去赵国那覆满雪的田庄去迎她的人,此时已经起身下榻,就要走了
    阿磐下意识地就去抓他的袍摆,那素白的指节微颤,把他的袍摆抓出一重重的褶皱来
    他的衣袍一向华贵,如今隐于赵国,大多穿寻常玄色的素袍,看似质朴没有什么金线花色,料子却也是上好的货色
    然就是这么好的衣料,如今如人一样,一样微微生着凉
    她想,稳住啊阿磐,连石头都能捂暖了,这衣袍不也一样吗?攥得久了,自然也就攥得生出暖来
    袍子暖了,他的心也就暖了
    因而你不要怕,也不要慌
    这样想着,愈发紧紧抓着
    然而抓得再紧,那人的袍摆也照样要从手里滑出去了
    滑了出去,复又去抓
    抓得袍摆都绷紧了,抓得骨节都发了白
    你瞧那玄色的袍摆与发白的指节,一黑一白,黑的要走,白的要留,一句话不说,却各往一方用力
    然而决心要走的人,是怎么都留不住的,就那么眼睁睁地望着那玄色的袍摆又一次从她手里抽了出去
    阿磐的眼泪哗哗的淌,仓皇上前一步,又去抱那人的腿
    心头酸涩不能自抑,牢牢抱住不肯松开
    总觉得那人若走,就会离她越来越远,远得要隔开千山万水,隔上个千沟万壑
    不管是好啊,坏啊,厚待也好,薄待也罢,她自己没什么是受不得的,可她那小小的阿砚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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