外头人声鼎沸,有人叫道,“来了!”
“王父来了!”
“是王父的马车!”
阿磐一手扶着谢砚,一手掀起鲛纱帐来谢砚小手扶着车窗,探出脑袋与母亲一起往外看
阿磐摸他的小脑袋,温柔地告诉他,“阿砚,这是大梁”
谢砚果真学着说话,“大!大!”
她一字一顿,耐心地教他,“大——梁——”
好奇地向外张望,一双肉嘟嘟的小脚丫在她腿上稳稳踩着,王青盖车外头那么多的人,他竟一点儿都不怕
他有模有样地跟着母亲学,“大——”
“梁——”
谢砚真是个聪明的孩子啊,他很快就把这两个字连到了一起,大声叫了出来,“大梁!大梁!”
阿磐温静地笑,是啊,这就是谢玄生长的大梁啊,也是她心心念念的大梁啊!
这也将是谢砚长大的地方,将是他读书、习字、大展宏图的地方
一旁的人温声说话,清冽的雪松香盈了满车,“阿砚,父亲带你和母亲回家了”
回家
回家好啊
寄人篱下许多年,随波逐流许多年,兵荒马乱许多年,风尘仆仆许多年,这许多年过后,总算有了一个叫做“家”的地方了
待到明年四月,也许就能看见大梁那满城的桃花了
大人欢喜,孩子便也跟着欢喜
谢砚咧着嘴巴去抱他的父亲,小嘴巴一刻也停不下来,“家!回家!”
那人亲昵地抱来,坚挺的鼻尖去蹭谢砚的小鼻子,小胖脸,去蹭他滑溜溜的小脖颈
那一夜冒出来的胡渣把谢砚扎得吱哇乱叫,笑嘻嘻地扭着小身子躲,“父亲!父亲坏!”
谢砚越是吱哇乱叫,那人越是高兴
兴到浓处,他问了一句,“父亲问你,这大梁,你要吗?”
阿磐心中一荡,东壁的一切还未能尘埃落定,他竟问起了这样的话来
他年三晋归一,大梁要给谁?
远的不说,近的不还有最后头那马车里的谢二公子吗?
那人神色认真,垂眸细看他的长子
都说三岁看老,愈是小,愈是能看出一个孩子天生的秉性来
是个只知玩乐的纨绔,无欲无求的良人,还是个与他父亲一样的野心家呢?
真怕谢砚说错话啊
阿磐一颗心悬着,轻声说道,“阿砚还小,哪里懂这些?”
她才说完,谢砚已笑嘻嘻地答了话,“要!”
心头一松,真是个争气的孩子
那人笑,笑如朗月入怀,笑出那一双醉人的酒窝
他又问,“父亲再问,那魏宫,你要吗?”
真是听得一颗心七上八下啊
然不必她忧心,谢砚仍旧笑眯眯地答了话,“要!”
那人还问,“这魏国,你要吗?”
谢砚懂什么,这么小的孩子,再聪明大抵也是不懂的
他也许还不知道要这魏宫,要这大梁,要这魏国意味着什么,晋君子夺回魏赵韩名正言顺,理所应当
谢砚听不懂,但他什么都“要”
他还不知道这是父亲要为谢氏夺江山,要他继承自己的后世基业
他只是挥着小拳头,“要!”
谢砚说要,那人便高兴,不由地赞了一句,“我儿有志气,像我啊”
阿磐温静地笑,“虎父焉有犬子呐”
那人笑叹一声,“阿磐,你生了个好孩子”
这时候谢允驱马行至车旁,禀道,“小王和百官已在城门相迎了,请主君下车,上马受礼”
那人应了一声,阿磐如从前一样为他正了衣冠
车门一开,那人这便起身下了车
他的汗血宝马早已经备好了,那人修长的腿轻巧一迈,宽袍大带在这七月的长风里鼓起张扬好看的模样,轻轻巧巧地便翻身上了马
驱马上前,按辔徐行
高头大马行在那遍地的青石板上,魏王父的丰神世无其二
就在这大梁城门,小惠王率着百官迎上前来,热泪盈眶地叫,“仲父!仲父啊!”
一年不见,小惠王又长高了不少,虽已年有十一,也还是从前稚气未脱的模样
只是不知如今,是不是还依旧要喝奶
小惠王奔在前头,跑得急急忙忙
那十二毓冕冠前后左右地晃荡,那天子冕服崭新的一套,宽大华贵的袍袖也被他往前后左右地甩着
而谢玄高据马上,不过一身常服
这一身通身玄色绣着金凤纹的常服,掩不住那金昭玉粹的风姿,轻易就把小惠王那上玄下赤的大裘冕服压了下去
从韬略,从气度,从风姿,不管从哪一处来看,这魏国都该是王父谢玄的啊
一人马上,一人马下,愈发显得高低有序
小惠王殷殷切切地告白,“邶宫一别,寡人已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