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了让平户重新焕发生机,松浦家的先人做出了多少努力,纡尊降贵与李旦折节下交也就罢了,对阿兰陀人和英圭黎人也是百般忍让”隆信说着又道,“你还记得英圭黎商船第一次到平户时发生的事吧?”
“当然,丁香号的那个船长,简直是无礼至极”信清咬牙怒道,眼中闪过屈辱神色,当时的他已经有十多岁,丁香号船长室里发生的那一幕至今仍历历在目
那是在十六年前,当时信清和隆信的生父松浦久信已经过世五年,家督之位传给了嫡长子隆信,但实权却掌握在隆信的爷爷镇信手上当时的松浦镇信已然出家为僧,取了个法号叫法印,一般很少在正式场合出面
但那一次,英国商船首次来到平户法印大师不仅亲自到港口迎接,还带着全家老小登上了英国人的丁香号,并向船长约翰·萨里斯一一介绍自己的家人,以表达对远方来客的重视
然而,在接下来参观丁香号的过程中,意料之外的事情发生了英国船长萨里斯可能是在海上憋疯了,竟然单独把隆信和信清的母亲骗去船长室,并拿出一幅春宫图,意图勾搭这个三十多岁风韵犹存的孀妇
信清的爷爷松浦镇信得知此事后,只是下令所有人不得进入丁香号的船长室,并没有把精虫上脑的萨里斯怎么样几天后,松浦氏给英国人送来了大批妓女,并表示希望国际友人玩得尽兴
“当时大阪的丰臣家仍在,幕府十分看重阿兰陀人和英圭黎人的大炮,所以对他们十分看重,任由其选择贸易地点爷爷之所以对英圭黎人百般迁就,就是想让他们把商馆落在平户”
隆信说着又道:“结果你也知道,阿兰陀人和英圭黎人都选择了我们平户要知道,当时的幕府是倾向于让他们把商馆设在江户湾的”
信清颔首道:“我明白,没有爷爷当初的忍辱负重,就没有平户港今日的繁荣”
“可是这样的繁荣又能持续到什么时候呢?丰臣家已经灰飞烟灭,就连丰国神社都被夷为平地,放眼天下再也无人能威胁到将军的统治,平户的未来已经岌岌可危”
“兄长的意思是,幕府要把日本的海外贸易全部收归囊中?”
“也不是全部,对马藩的朝鲜贸易和萨摩藩的琉球贸易不会被取缔,这两处涉及到与外国的交往,尤其是可能与明国搭上线松前藩和虾夷地的贸易也可以保留,因为体量太小所以将军看不上,但平户的贸易却不行”
“平户的贸易体量太大,而且和外国官方没有任何关系”信清终于明白了隆信的意思,连忙问,“兄长在江户莫非听到了什么风声?”
“没有,但这一天迟早会到来的幕府如今在不遗余力地垄断全国之利,举凡矿山、港口、商业要津,无一不被将军收为天领直辖地,平户之所以还没遭到毒手,是因为将军身边没人清楚平户的贸易体量”
隆信这番话自然不是信口开河,荷兰人刚来平户的时候手上货物不多,在幕府看来这帮红毛都是穷光蛋,远不如葡萄牙人财大气粗这也是为什么幕府在极为忌惮天主教的情况下,仍然允许葡萄牙人来长崎贸易
历史上直到十二年后,三代将军的宠臣松平信纲率军平定九州岛的岛原之乱,因怀疑松浦氏与这场动乱有关,所以借故路过平户,这才意外发现平户贸易原来这么肥,第二年幕府就驱逐了葡萄牙人,两年后又下令荷兰商馆迁到长崎
“兄长,那我们怎么办?如今藩里的财计可不容乐观啊!”信清这话自然不是瞎说,尽管眼下平户港仍处于第二春,但平户藩的财政也仅仅是可以维持,远远谈不上阔绰
“我明白,松浦氏的开支不比往昔,所以我们将会面临比爷爷更艰难的处境正因如此,我们才要越发小心谨慎,尽量让幕府晚一点知晓平户的贸易体量,多捱一天是一天吧”
隆信说着叹了口气,他在江户混圈子,排场和人情都是少不了的另一方面,幕府修建江户城、东照宫、二条城,所有大名都需要助工,当年西军阵营的更是争先恐后地大出血,身为骑墙派的平户藩自然也不能例外
“你知道科奈利斯刚才找我说什么吗?”隆信突然道,“他说如果平户藩执意要插手平藏和阿兰陀人的纠纷,那他将会向幕府申请,把商馆迁到长崎或者江户湾”
信清闻言怒道:“可恶,这家伙竟敢威胁兄长?平户的丝价比长崎高,我不信他们会这么做”
“我也不信,但我们不能冒这个险你要时刻记住,如果阿兰陀人想换个地方,幕府是绝对乐见其成的,我们根本无力阻止”
信清点头称是,接着又问:“科奈利斯还说什么了?”
隆信苦笑道:“他说李旦在高砂骗了他们很多银子,希望我能替他们追回来”
高砂就是这年代的倭人对台湾岛的称呼,信清听到事关李国助,有些紧张地问道:“兄长答应他了?”
“当然没有,只要长崎悟真寺的那位一天没死,我们就不能与李家决裂,否则只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