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愿意”他连忙道,“那我们不去宫宴了,我到时给你开方子、写脉案,咱们偷偷出去”
……
小郑大人实在太好收买了
年后初五,孟诚已经拟好了把他调回户部的旨意,只是还没下达宫中的宴会、各亲族的参见拜会,还有粤闽赣浙各地总督呈上京的贺礼、通海后各国送上的朝贺……桩桩件件,光是过个年,就把孟诚跟王婉柔累个够呛
临近十五,郑玉衡忽然说太后病了,不宜劳动王婉柔夜半点灯对宫中大账的时候提起这事,刚说要去看看母后,孟诚便接过话:“我看你最好别去”
王婉柔不解道:“难道你不担心母后?”
孟诚放下手里的书,捏着鼻梁醒了醒神,而后站在王婉柔身后,双手按在她的肩膀上,声音从后方响起:“母后若是真病了,岂有杜尚仪仍在六司当中帮忙的说法?她都没回去伺候,想必是她老人家交代郑钧之的话,就是为了避热闹”
王婉柔道:“你倒还揣度起母后的意思来了”
孟诚低下头,贴在她的耳畔道:“我还揣度着你的意思,我想,姐姐一定累了,别看了,今儿就到这儿”
说着,他的手从王皇后肩膀滑下去,按住了她手上的账本,握住了她纤柔的手指
上元节,夜
董灵鹫虽然告诉郑玉衡要跟他出宫玩,但小郑大人盼星星盼月亮地盼到了这一日,猜到她自然是微服出行,但却忘了问她什么时候见面了
天刚刚擦黑,京中最大的一条街道上已有商贩穿梭叫卖,一盏盏做得精巧别致的花灯在街道上亮起,光华璀璨,行人如织到了适婚年龄的女郎和公子们,多在这个时候在灯会上悄悄瞧上一眼,有的已定了婚姻、在父母长辈的默许下见面,有的却是彼此相误的有情人,门户不相对,故而相思不绝,白发生
郑玉衡乖乖地坐在街道二楼之上,等着董灵鹫派人联络他,就在眼前的这盏茶快要凉透的时候,才有一个小二上来传话,说有人请郑公子下楼
他方才还无精打采,一闻此言,立马活过来了,跟着小二的带路下楼走出挂着一串长长彩色灯笼的酒楼后,迎面遇上几个带着傩戏面具的傩戏艺人,如讨赏般绕着他转了转,而后才抬手向他行礼
郑玉衡眨了眨眼,眼尖地瞄到其中一个艺人腰带上的麒麟纹路,他知道市井的规矩,往傩戏艺人的手里放上铜钱,他们便一哄而散
几人散去之后,一个穿着男装、带着同样傩戏面具的人站在他面前
不要说是戴面具、换男装,就算是下一世,下下世,郑玉衡都能一眼将她认出在她的身后,是人来人往的花灯和烟火,卖糖人的焦香气和爆竹的烟味儿卷在一起
董灵鹫跟这种场景出现在他的眼中,简直不可思议这种不可思议不是仅仅说太后娘娘的身份,而是以董灵鹫经年以来的自制来说,这简直是不可能的事情
大殷的皇太后……穿着男装、在上元之夜出宫幽会,光是这种字眼出现在脑海中,就已经令人呼吸困难,何况它还出现在了眼前,怎么能不让人震动感慨
郑玉衡怔住很久,才缓缓地收回视线,他一时有些失语,抬手触碰着她脸上的面具
“……一定要戴着吗?”
郑玉衡的神情有一丝黯然哪怕在这个时候,他还是为了缠覆在董灵鹫羽翼上的某一根罗网丝线,某一处受制之处,而感到分外伤心
董灵鹫道:“虽然脸上戴着,但心里的,已经摘了下去”
周遭如此嘈杂,而这一方天地,却又如此寂静
郑玉衡只能听得见她的声音,也只会听到她的声音,他忽略掉人声鼎沸,将手指穿插进她的指缝,两两契合地交握到一起,好半晌,他喃喃地道:“董灵鹫,你是神仙娘子,要是哪一天回到天上去,我一定会病死的”
“说什么胡话”
“我是说真的!”他确切地道,又重复,“我是说真的”
董灵鹫的声音很和煦,带着一股温柔的笑意:“我听一个西洋画师说过一句话,意思是,如若初见之时,便预兆离别之痛,必为意中相许相知之人你如今便时常害这个病,以今思远,以乐思痛”
郑玉衡抬起她的手,将一只手覆盖上来,拢住她微冷的指间,低头道:“若是在你意中,时时思痛又何妨”
董灵鹫这样见惯世俗,居然一时被他这句话定住,心似被一团火攀着急急地烧了上来
就这一刻,这电光石火、捉摸不到的一刹那,她竟然荒唐地后悔不能晚生二十年
“傻话……”董灵鹫低声道
郑玉衡不反驳,只紧紧地拉着她的手
两人汇入人流
京中的上元节花灯会可比宫里热闹多了,不仅人多,各色各样的吃的玩的也数不胜数,不时便能见到妙龄女子在家中婢女小厮的跟随之下,从马车上下来露面
郑玉衡一概不认识,董灵鹫便指给他看,一个个地讲道:“这是定安伯爵府的马车,领着两个小娘子、坐在阁楼上的那个是定安伯爵夫人”
“她年轻的时候才这么高,没想到嫁了人还能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