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那一行行娟秀工整的文字中,他了解到此时的马湘兰只是个小有名气的清倌人,还在为自己浅薄的诗词功底而苦恼她说自己比起那些才思敏捷的女史来,做出的诗简直不忍猝读所以她希望奉上束脩,拜师赵昊,向他学习作诗填词,为此什么样的苦她都愿意吃
信纸后,还附了一张写有她‘拙作’的薛涛笺,恳请赵昊‘斧正’
赵昊看那首名为《鹦鹉》的诗曰:
‘永日看鹦鹉,金笼寄此生翠翎工刷羽,朱咮善含声
陇树魂应断,吴音教乍成雪衣吾惜汝,长此伴闺情’
“这水平,给我当老师都绰绰有余……”赵昊不禁苦笑连连,这首《鹦鹉》以物喻人,道尽诗人身在樊笼、身不由己的痛苦自己学上十年诗,也未必能作出来
就这样,马湘兰居然还因为诗词水平低劣而烦恼,也不知那些‘才思敏捷’的秦淮女史,会作出什么样的锦绣诗篇来
也难怪雪浪和尚会对她们高看一眼了
“唉,可惜我就是个文抄公,哪有本事指点你……”赵昊讪讪一笑,搁下了信纸
不过,若将来有机会,他还是想帮帮马湘兰的
秦淮八艳皆有上上等的人品才情,但又各占一绝,马湘兰便占了个‘痴’字
赵昊读史时,便颇同情这位不幸的痴情女子,也恨那始乱终弃的‘王狗才子’伤人太深!
赵昊虽然对马湘兰没有任何非分之想,却也希望她能有个好的结果,不要再遇见渣男了
掐指一算,她应该还没遇到那姓王的杀材……似乎她后来认识姓王的,也是想学诗的缘故,结果一来二去把自己一辈子都搭进去了
想来,若是她名下有几首煊赫的诗词,那姓王也没脸跟她充什么大才子了!
“送你几首诗,倒是举手之劳……”不过素来不愿做亏本生意的赵昊,又陷入了苦恼中“只是明清佳作就那么多,拿出一篇就少一篇,实在是肉疼的紧……”
正在苦恼间,便听外头响起方掌柜的声音:“巧巧,公子在午睡吗?”
“谁知道呢……”巧巧的声音有些憋闷
“什么事,进来说”赵昊对外头喊一声,便将马湘兰的信笺收回了匣中
“是,东家”方德应一声,进来西屋向赵昊躬身施一礼,轻声道:“禀东家,以小人过往的经验,酒楼里若请个弹琴唱词的女史,对招揽客人帮助很大,而且客人会接受更高的菜金”
“那是自然”赵昊点点头,心说不就是助兴演出吗?
“是以小人前日自作主张,请老甲长约了几位在北城小有名气的歌伎,今日过来见一见”方德看着赵昊的脸色,笑道:“给东家弹几首曲子听听,然后请东家定夺”
“哦?”赵昊便欣然答应道:“反正闲着也没事儿,让她们过来吧”
他却浑然忘了,今日本打算午后写书来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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方德出去招呼一声,老甲长便领着几位歌伎进来院中
酒楼请不起乐队,只能委屈歌伎独奏是以她们或是怀着琵琶,或是抱着七弦琴,好奇的打量着这个,虽然装饰一新,却依然难掩寒酸的小院子
难以想象,堂堂一位酒楼东家,居然会住在这种地方……
等她们次第进去后,就更大失所望了那所谓的东家,居然只是个十四五岁的少年
这不瞎胡闹吗?
当场有两个歌伎转身就走,剩下的几个也都拉下脸来
不是没饭吃,谁会去酒楼抛头露面,卖唱为生?可没工夫陪个半大小子瞎折腾……
她们不高兴,赵昊更不高兴
看她们一个个脸上涂了厚厚的粉,穿着大红大绿的裙子,艳俗的样子让赵昊直皱眉
余甲长和方德都是察言观色的好手,哪能看不出东家不满意?
“东家,咱北城就是个穷窝子,但凡有点姿色的,谁在咱这儿挣苦力钱?”余甲长忙凑在赵昊耳边,小声嘀咕道:“来都来了,还是听听吧,说不定还有惊喜呢”
“是啊东家,只要唱得好,食客们一样会买账”方德也在另一边劝道
“好吧,请唱”赵昊点点头,耐着性子听下去
第一个歌伎欠欠身坐下来,弹着琵琶唱起《挂枝儿》调来:
“约情人,约定在花开时分,牡丹台芍药栏整葺完成,等着那花发芽,奴交运将近清明了,花蕊头儿不见生,此际将开也,这等迟得很……”
词是不错,但这么简单曲子,都明显弹错了几个音嗓音也更是不敢恭维,而且还跑调……
余甲长倒是听得津津有味,可方德却直皱眉他是在秦淮河畔开过酒楼的,哪能受得了这种粗俚之音?
这下不用赵昊说,方德便赶紧摆摆手道:“下一位”
结果下一个弹琴的,还不如上一位,愣是将柔和舒缓的《细雨松涛》,弹出了金戈铁马的味道
“客人听了,还以为我们要撵人呢……”
方德苦笑一声,又请这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