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林守溪一次喊她师父,虽没什么情感,更像是一句安慰,楚映婵听了却也垂颈敛目,似是初入陌生之处的小鹿
林守溪并未急着与她比试,反而与她闲聊了起来
“你与小禾一同游历的时候,小禾和你切磋过么?”林守溪问
“倒是不曾”楚映婵说
小禾时常威胁说要揍她,可见她没精打采的模样又总会心软,咬牙切齿地说下次一定不饶她,于是就这样过去了一年,她堕境后的柔弱反倒成了她的屏障,令得小禾的拳脚无法近身
“你呢?”楚映婵反问
“我与小禾切磋,未尝一败”林守溪骄傲道
楚映婵笑了笑,说:“小禾与我讲过你们相遇相知的故事,她说她自幼在山中长大,见惯了野兽,却没见过人面兽心的衣冠禽兽,不慎心防失手,被你骗到手了,她很懊悔呢”
“我明明记得她的小嘴没有这般硬的啊”林守溪也笑了,问:“小禾还说过我什么坏话么?”
“可多了……”楚映婵也不知从何说起,只是问:“你知道了又能如何呢?”
“当然是好好记下,待见面后与她算账,一振夫纲”林守溪说
“小禾现在已元赤境,你恐怕不是对手了”楚映婵出声提醒
“那我就晓之以情,动之以理”林守溪能屈能伸
楚映婵柔和一笑风雪更急
纸伞的遮蔽作用有限,赶了一路,楚映婵双肩落了许多雪,白裳好似羽氅,她举袖掸了掸肩上的雪,抬起眼眸却看到了一片依旧如火如荼的枫林,它像是不被四季干扰的火焰,永远地燃烧着
“那是血枫”
楚映婵注意到了林守溪好奇的神色,说:“很久以前,三座神山据说也是大魔的领地,一千多年前皇帝于尘土间诞生,带着人族来到了三大神山,斩杀了原本霸占神山的魔头,其中一头妖龙受伤遁离之时,鲜血淅淅沥沥地滴落大地,被淋过的树叶终年血红”
“这片大地上真是充满了传说”林守溪感慨
“因为大地上遍布了神明的踪迹”楚映婵说
过去,林守溪遇到不明白的东西,只能于慕师靖大眼瞪小眼,但楚映婵不同,她知道得很多,几乎用问必答而对于这位唯一的弟子,楚映婵也表现出了难得的用心
不得不说,楚映婵是天生的仙子,她的又柔又冷的面颊纤尘不染,比冰晶更为剔透,好似风雪中走出的宁静灵魂
“很难想象,你和当初来巫家的你是同一个人”林守溪说
楚映婵轻轻转动着伞柄,雪从伞面上倾落,她看着足下的雪地,说:“我那时候很盛气凌人,对么?”
“嗯”
“其实我也并非是恃境傲物,而是……”
楚映婵轻轻叹息,说:“我入门五年之后,才知我娘亲与师尊竟是朋友”
“什么?”林守溪错愕
“我原本在家中呆得厌烦,故而牵鹿离国,想要周游四方,迷失林间时意外遇到了师父,我本以为这是仙缘,后来才知,这或许也只是娘亲的安排而已”
楚映婵说:“我不想要娘亲的安排,但我又很喜欢师尊,见到娘亲与师尊这般亲密,我一边是莫名的不开心,一边却又忍不住学习娘亲的行为举止,觉得这样做师父就会喜欢……”
说到这里,楚映婵自嘲地笑了笑,说:“很幼稚,对么?”
“有点”林守溪直言不讳,他又问:“所以你过去一直有意模仿你的娘亲?”
“也许吧,我也说不清楚,也有可能我只是想给现在的柔弱寻个借口”楚映婵看着茫茫的雪,说
“小禾若也像你这般诚实就好了”林守溪笑着说
“小禾姑娘比我好”楚映婵下意识说
林守溪不知如何接话,好不容易稍稍热络的两人又一同不说话了,片刻之后,楚映婵伸出一臂,探出一指,点向了林守溪,林守溪心有灵犀,亦以臂、指为剑回应
执伞的两人如孤鹤过雪,掌臂相击,趋避如魅,凌雪的身影宛若孤鹤,几乎难辨踪迹他们极浅的足印的两侧也浮现出了无数细碎的划痕,正是剑意碰撞四溢而出的痕迹
雪地赶路的途中,两人切磋起了纯粹的剑招
楚映婵已许久未同人比试,她虽刻意压了一境,却也未留力,一路飞雪过桥,他们竟斗了个酣畅淋漓,不分伯仲
他们停在了一座石桥旁,结束了比斗,开始拆解先前的招式,互相探讨,思考着如何精益求精
方才林守溪所用的是巫家的剑法,这是他很娴熟的剑招之一,用来得心应手,与仙楼的剑术相比亦不落下风
楚映婵也认出了这与小禾的剑术出于同门,不断向林守溪询问着招式细节,林守溪不知道楚映婵与小禾的比试约定,故而面对楚映婵的提问,他也知无不答,倾囊相授,毫不藏私
两人切磋比试,讨教剑术,除此以外也无他话
一路穿风过雪,行至一座偏僻的镇上,天已半黑楚映婵忽然说想要绕道,林守溪询问原因,原来再过几里路就是楚国的国境了,楚映婵上次离去之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