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阵猛烈的咳嗽声引起周奕注意,道上的牛车一阵摇晃,上面那人似乎失却力气牵牛,捂着胸口大咳
看样子非常痛苦
周奕歇停真气,停下脚步朝牛车那边去了
看到牵牛的绳子从板车上坠下,车上那人像是没能力去够,于是伸手一拉,黄牛吃痛停了下来
“老兄,你还好吧”
周奕看清这中年的面孔,眉正面方,本该不缺英武之气
可是满脸沧桑,双目疲惫无神,胡子发髻散乱,太也落魄
如果打理妥帖,配上他的身形,形象应该不会太差
“多多谢少侠,我我还好,咳咳”
他说话时,又捂着胸口咳嗽两声
只是比之前咳得幅度要小,看来是缓了一口气
咦?
周奕仔细瞧了瞧他,似乎在哪见过
他记忆力极好,脑海中浮现了上蔡城头的画面,那时有一堆人围在李斯碑刻前,似乎就有这位
“老兄,你前不久可是去过上蔡?”
中年人长呼一口气,终于将咳嗽止住了
“不瞒少侠,刘某就是从上蔡过来的,我这咳嗽是老毛病了,一发作就浑身没力气”
他疲惫的眼神中带着感激,“方才若非你出手相助,刘某定要摔出个好歹来”
“想必少侠是在东城门那边瞧见我的”
周奕点了点头
听他自嘲道:“似我这等落魄穷酸,瞻仰上蔡奇人,渴望晚间能有些不着边际的美梦那就心满意足了”
“想我早年也有壮志,几十载光阴过去,唉.”
他长叹一口气,悲从中来,兀自吟道:
“青青园中葵,朝露待日晞常恐秋节至,焜黄华叶衰.”
“抱歉抱歉.”
中年人又叹一口气:“我的老毛病又犯了,看到你这种青春少年,总叫我伤怀往事,多感壮志难酬,刘某错过的东西,何其多,何其.多.”
他的悲情着实太浓,弄得周奕都受到感染
见他太悲戚,不由宽慰一句:
“老兄,失败、挫折其实总是贯穿人生始终,这就是人生”
“但是.”
周奕沉声念着:“行到水穷处,坐看云起时”
“人生未尽,哪晓得最后?”
落魄中年人微微一怔:“行到水穷处,坐看云起时真好,真好.”
“刘某受教了”
他举头看天:“少侠,方才见你奔行赶路,可是要寻地投宿?”
“正是,不知下一处村落有多远?”
刘姓中年道:“本来过三里地就有一村,可惜被一伙从淮阳郡流窜过来的恶贼给烧掉了”
“再往前便是荒山,据说有大虫出没,甚是危险”
周奕朝中年人指的方向看了看,眉头微皱
“那刘老兄驾此牛车要朝哪安歇?”
中年人道:“我本是要回慈丘边界集镇的,却因咳嗽耽搁,没法赶路”
“现在天快黑了,只能去慈溪涧那边”
“前段时间有人在那开了间茶棚,专供旅者商贩,没想到又被贼人惊走,留下个空棚空屋,倒是方便困在路上的行道之人,能在晚上寻个地方靠着歇一歇”
“远不远?”
“不算远”
中年人道:“你若不嫌弃,上刘某的车,我载着你去”
周奕想了想,坐到了牛车上
中年人拽起牛绳,又开始赶路
牛走得慢,只要不发疯跑起来,车没有那么颠簸
“少侠贵姓?”
“免贵姓周”
中年人一边驾车一边说:
“周少侠真有见地,方才那话,真是戳在刘某的心坎上,若早些年遇见你,我可能就振作起来了”
他像是一个极为健谈的人
或者说,好不容易找到周奕这样一位听众
周奕只是笑着嗯了一声,又听他说起上蔡李斯石刻:
“上蔡附近不少似我这般的落魄人,都对这闾巷黔首中的传奇深感佩服”
“说来好笑,当年李斯上茅房时瞧见了老鼠,茅房中的老鼠又瘦又小,看到人来还要东逃西窜,弱小无助又可怜”
“而米仓中的老鼠”
他一顿,周奕接了他的话:“米仓中的老鼠吃的又大又肥,悠哉悠哉地在谷堆里嬉戏,有时看到人来,也不惊恐”
中年人叹了一声,“是啊”
“李斯就深明此理,人无所谓能干不能干,聪明才智本来就差不多,富贵贫贱,全看自己是否能抓住机会”
“当年,我也是这般想的”
“但还是成了一场空”
周奕不由多看了这落魄书生一眼,本以为他是那种无病呻吟之人,没想到,竟真的是胸有山岳
若真有大才,却隐没市井,那赚到道场,也是不错的
“刘先生当下在做什么营生?”
他不由打听起来
中年人道:“教几个孩童读书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