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潆见她仍不肯坦白,面色愈发冷凝:“近日怎的不见你练剑了?”
“晨功练完便罢了,我如今早已过了勤能补拙的阶段啦”李澈忙解释道
“你伤不是还未好全吗?怎的后半夜还不歇着?”李潆语气平淡,似是闲话家常
这话听在李澈耳中,却如惊雷劈顶,只觉心跳如鼓,攥着小拳头,头几乎要埋进胸口里去
李潆见她又做出这副“死猪不怕开水烫”的模样,气得脑袋嗡嗡作响,一字一顿道:“你知道姐姐身子虚,气血大亏近日也不知怎的,皇城后半夜总飞鸽子,内卫抓了不少,炖了汤倒真是滋补”
“糟了!姐姐截了我的信!”这念头一闪,李澈只觉天旋地转,一颗心七上八下,又是愧疚又是惶急,想要分辩,话到嘴边却又不知从何说起,急得眼泪吧嗒吧嗒直落,心下比油煎还难受
李潆见小妹这般模样,心中亦是剧痛难抑自截获这丫头给那混帐的书信后,她险些气疯了
若不是西夏这边事务缠身,她早就要回京城将那厮碎尸万段如今瞧着小妹整日里躲躲藏藏地写信,又巴巴地站在城头盼着回音,她只觉心尖儿都在滴血
原是她最疼爱的嫡亲妹妹,皎皎如谪仙般的人物,上次小鱼儿的事已让她心灰意冷,如今竟又闹出这等糊涂事,直叫她觉得自己一世精明,却连自家妹妹都护不住、管不了
念及自己平日里自认能拿捏得住杨炯,实则却被人耍得团团转,当下心中更觉凄惶
见李澈哭得肝肠寸断,又想起她千里奔波来寻自己,最近见了自己却满是愧疚,终是长叹道:“晚间来姐姐房里罢,咱们姐妹许久没同榻而眠了你可是想念长寿面了?我亲自给你做”
李澈听了,哭得愈发汹涌她如何不知,姐姐这是屡屡给她机会坦白心事,可这般情由,又如何说得出口?
一时悲从中来,竟抱住李潆嚎啕大哭
李潆轻轻抚着她后背,良久方柔声道:“好了,先帮姐姐料理了这桩家事,你的事,咱们晚间再细细说”
说着,便替她拭去泪痕,拉着她往大殿而去,裙裾扫过青砖,带起一片细碎的叹息
行至大殿,但见李嵬名身着宽大宫裙立在中央,身边环伺着护卫随从
她见了李潆,忙迎上前拉住其手,做出亲昵之态:“怎的这时才来?可叫我好等此番我带了许多灵州特产,姐姐可要好好瞧瞧”
李潆不置可否,缓步在桌前落座,指尖轻轻拂过案上青瓷茶盏,含笑道:“妹妹在灵州服的安胎药果然见效,瞧这气色,比在兴庆府时丰润许多今日我特备了江南碧螺春,比灵州砖茶更养孕妇脾胃,咱们姐妹且好好叙话”
李嵬名抬手虚扶腰肢,由侍女搀扶着在主位坐下,眼波微转道:“有劳姐姐挂心灵州郎中说这胎需常饮茯神汤,倒是要劳烦姐姐每日送些茯苓来大华的茯苓,到底比这边的地道些”
话音未落,她身侧立着的吐蕃藩僧忽跨前半步,铜铃般的眼眸扫过殿中侍女,袈裟上鎏金纹饰在日光下泛着冷光
李潆恍若未见,亲自提壶斟茶,琥珀色茶汤入杯,漾起细细茶沫:“是吗?不过我倒听说大华茯苓湿气重,妹妹身子娇贵,可受得住?这用药不比旁的,须得仔细权衡就像这茶,旁人只道味苦,懂的人却知回甘有些事眼下看似无情,他日或知是慈悲”
李嵬名眼眸微凝,指尖轻轻摩挲着腹中隆起,忽而轻笑出声:“姐姐总爱说这些玄机妙语,倒叫我想起在兴庆府时,杨炯曾与我讲过《列女传》中‘大义灭亲’的典故姐姐可曾读过?”
说着,她忽然按住李潆的手,眼底闪过一丝冷意:“我这几日总觉腹中不安,姐姐可愿帮我瞧瞧?”
李潆指尖在半空顿住,余光瞥见角落处扮作宫女的顷杯正低头整理袖中银针,目光微闪间已得对方示意妥当
李潆面上堆着笑,缓步近前,袖中滑胎散的瓷瓶贴着小臂发凉,笑道:“妹妹素来灵慧,这点小不适算不得什么咱们家大业大,妹妹又这般年轻,日后福气还长着呢”
话音未落,李嵬名银牙一咬,猛地抓住李潆手腕按在自己小腹上掌心下的胎动竟异常剧烈,哪像是五月胎儿该有的动静?直如足月婴儿般有力,分明是在腹中激烈挣扎
“姐姐!”她忽而柔声呼唤,“我自小得两位母亲疼爱,未识杨炯前,日子过得无忧无虑这让我明白,姨母原也是疼孩子的母亲,我说得可对?”
李潆瞳孔骤缩,抬眼与李嵬名对视,却见对方眼底闪过狠厉之色,唇角勾起的弧度竟带着几分死志
“姐姐可感受到了?”李嵬名的指甲几乎掐进李潆皮肉,声音压得极低,“我这儿子,每日卯时初刻便在腹中闹腾,似是急着要见西夏的万里河山你说,若他生来便要承继父亲的基业,做母亲的又怎舍得让他受半点委屈?”
此言一出,殿中气温陡然降至冰点,鎏金烛台上的烛火都似颤了一颤
李潆牙关紧咬,未及反应,手腕已被李嵬名猛地一扯,袖中瓷瓶“啪嗒”坠入茶盘碧螺春的清芳混着滑胎散的药气轰然散开,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