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将他理念践行到底之人不瞒你说,私心里我倒觉得,主持新政者该当是你才对”
叶九龄摇头轻笑,语重心长道:“你到底还是少年心性岂知咱们师兄弟之间,哪能尽是手足之情、公忠之心?须知在这朝堂之上,咱们首先是‘官’,其次才是‘同门’恩师每日里除了操心政事,便要费尽心思平衡诸弟子间的干系
王府弟子亦分三六九等:像我与石介、皮卞、吕祖谦等人,是被恩师当作亲子教养的,他与师娘待我们比亲生父母还要上心;至于褚安民等后来被提拔的举子,便隔了一层;更有那攀附关系、走门路投到门下的,更是多如过江之鲫
各人出身不同、所求各异,又岂能没有分歧?这便是恩师如今常将事务交托于你的缘故你须明白,战场上能决胜千里,未必能治得了政事,尤其是咱们自家的‘人心’事
若有一日恩师退隐,你可曾想过,能否镇得住整个王府?能否让人心不散?这才是你眼下该用心琢磨的头等大事”
杨炯见叶九龄说得掏心掏肺,心下感动,面上却仍带了几分笑谑:“我年纪轻,有师兄替我掌舵,能出什么岔子?再说了,我那儿子眼瞅着要出世,你可得帮着开蒙;往后有了孙子,还得劳你调教呢!”
“你这混小子!”叶九龄戳了戳他额头,对这师弟的惫懒又是无奈又是欣慰明知官场险恶,却总存着三分赤子之心,这重情重义的性子在权谋场中原是大忌,偏生叫人瞧着欢喜
见他此刻孩子气十足,更觉亲近,遂拍了拍他肩膀,叮嘱道:“此次泄题风波掀不起大浪墨义本就是筛除庸才,纵有泄题,事后也能以‘朝廷恩泽’为由遮掩
你出的题目乃科举以来最是大胆创新、也最见功底的,往后断不会再有人拿泄题做文章读书人最要脸面,若再纠缠,反显自己连泄的题都答不出,平白叫人耻笑”
他顿了顿,瞧着天色向晚,又低声道:“鹿鸣院我已着人查过,并无人迹眼看就到亥时,依我看,那人使的不过是障眼法,引咱们的目光过去,好行其他算计你今夜怕是见不着什么神秘人,却也不可掉以轻心身边须得紧守防备,我猜那人必是有话要递,且十有八九已混在咱们人里”
杨炯神色肃然,颔首道:“此人敢在这节骨眼上露面,必与泄题之事脱不了干系看印信是太原王家的人,可我就非常奇怪,太原王家早就被先帝杀的快绝迹了,早就退出了顶尖世家之列,怎么会突然发难?”
“这也是我想不清楚的地方!他们家嫡出早就被扫荡殆尽,只能靠着江南几个府县的田产生意苟延残喘,上次那波世家反扑,那就是他们家所有私兵,可现在也被韩国公给收编了
从动机上更是说不通,他们朝堂无人,根本就没能力行此事,惹我们也得不到任何好处,若真是他们,我还就真想知道他们是怎么想的!”叶九龄皱眉分析
杨炯沉默,良久才道:“王浅予有没有可能没死?”
叶九龄一愣,皱眉道:“不可能,这事我看过恩师传给我们的简报咱们的人经过画像,周围的丫鬟,以及王家老人多方验证,确是王浅予本人
退一万步讲,若她真活着,应该去找李漟才对,最应该的就是立刻入宗室正名,怎么会来招惹我们?”
杨炯也觉有理,皱眉道:“从王浅予死后王家和先帝的表现来看,王浅予确实不可能假死,那这王家到底想干什么?”
叶九龄抬头看了看时辰,拍了拍他手臂,催道:“别乱想了!快去吧,既然他来找我们,自然有所说,与其在这分析,倒不如眼见为实”
杨炯点头,定了定神,不再多言,瞥了眼暗处隐伏的摘星卫,便往鹿鸣院方向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