荀贞所以打算举荐沈容接任铁官长,李博说的那些都只是表面原因,内在根本的原因只有一条:他有沈容的“把柄”在手,可以通过沈容暗中掌控铁官此即“暗渡陈仓”
——所谓“把柄”,不是沈容做过的那些不法事,而是他亲手写下的沈驯的那些不法事作为“从子”,荐举“从父”,说起来是“大义灭亲”,但若被沈家的宗人知道,只会骂他“卖父求生”并且,有了这个把柄在手,也不怕沈容在继任铁官长后会转投到赵忠侄子门下要知道,赵忠侄子的小妻可是沈驯的女儿,这要被她知道,还不恨死沈容
“明修栈道”即:因李博所述的那些理由,他可以光明正大地举荐沈容,不必担忧引人怀疑
仔细想想,“明修栈道”可不是也能理解成“公”么?“暗渡陈仓”可不也正是为了“私”么?公举沈容,私用其人正可谓“公私两济”
荀贞越想越觉得戏志才肯定是这个意思他搔头想道:“怪哉,我何时露出了破绽?他怎能猜出我有意掌控铁官?”百思不得其解,叹了口气
“贞之,为何叹气?”
“因为嫉妒”
“嫉妒?”
荀贞笑道:“在你面前,我竟似藏不住半点心事这叫我怎能不嫉妒你的才高啊?”这是他第二次在戏志才面前说“自己竟似藏不住心事”了
戏志才不谦虚,也不骄傲,对荀贞的夸奖,既不自得,也不过谦,很有自知之明,说道:“古今才高者多矣,成事者稀何哉?成事不在才高才高得志如邓禹,有赤眉之败;坚毅果决如马援,国家之栋梁论之才高,卿不及我坚毅果决,我不如卿”
他两人的对话让众人听得一愣一愣的,宣康问道:“‘藏不住半点心事’?这么说,荀君也是想举荐沈容接任铁官长的么?”
荀贞点了点头
……
堂外嘈杂声起,诸人举目看去,见是沈驯的妻儿子女全被带到了院中
沈驯的妻妾不少,七八个,年纪最大的看起来有四十多岁,大概是他的元配,其他的都是小妻,莺莺燕燕,傅粉施朱,晚风一吹,堂上都尽是脂粉香气刘邓、高家兄弟、江鹄诸人的眼立马就直了
江鹄“腾”的起来,拱手说道:“沈驯罪大恶极,他的妻儿子女不能放过荀君,小人替你去检查检查他们!看看他们中还没有做过不法之事的”
高家兄弟跟着跳起,说道:“我们也去!”
也不等荀贞回话,呼啦啦一群人全下了堂去,拥到那些女子近前,有斜着脑袋看的,有动手动脚的,有故作威严呼喝的,有涎着脸去摸人家脸蛋的荀贞哭笑不得,顾盼左右,堂上只剩下了戏志才、宣康、李博、小任、程偃几人
许仲大步登堂,说道:“沈驯家人尽被带出,请荀君发落”
荀贞微微沉吟,说道:“沈驯是首恶,沈氏宗人的罪可以不治,他的妻儿子女难逃惩处,依律,该被收为官奴婢这样吧,我现在就写奏记,上报府君,请他下令收人在得到府君的回文之前,……,小任”
“在”
“你配合我督邮院的属吏,暂且看住他们”
“诺”
荀贞直到这时才想起来他手下的那些属吏,问道:“我的那些属吏呢?”
“都在堂外走廊上候着呢”
“叫进来”
那几个小吏进来,弯腰低头,刚到堂上就跪拜在地:“下吏拜见椽部”
“抬起头来”
“下吏不敢”
“不敢?为何不敢?”
“昔项王救巨鹿,大破秦军,威震天下诸侯将入见,无不膝行而前,不敢仰视今椽部诛沈驯,正如项王救巨鹿,雄威慑人,小人等胆薄,亦不敢仰视”
荀贞失笑,斥道:“胡说八道!项王何等英雄,我给他提鞋也不配……,召你们进来,不为别事,沈驯的妻儿子女暂由你们看管看好了,不得打骂侮辱”
小吏们应诺,还真如诸侯将对待项羽似的,恭恭敬敬地伏在地上,不抬头,膝行着退出去了小任亦躬身退出
戏志才笑道:“那小吏的比喻虽不伦不类,但对贞之你的敬畏却是发自肺腑啊从今以后,你的督邮院想必就如铁打的一般,再也不会有人敢收吏民财货,外卖消息了”
这也算是一个意外收获吧
……
堂外脚步声响,又进来了几人,却是江禽和两个陌生官员这两个官员都带着黄绶荀贞一看即知,必是本县的县丞和县尉了阳城是个小县,县长六百石,丞、尉都是二百石荀贞起身,说道:“二位定是本县的丞、尉了?”
这两个县丞、县尉的品秩虽只比荀贞高百石,但任命却是出自朝廷,乃是“命卿”,地位要比荀贞高的多,闻得荀贞发问,两人却不顾身份,拜倒在地,自呼己名,说道:“阳城县丞(尉)某某(某某)拜见椽部”
荀贞示意李博取出阴修的手书牒文,找出写给他两人的,递过去他两人看后,本就紧张,越发紧张,满头大汗,颤声说道:“下吏知罪,这就还印绶,请辞归家”
阳城县两个六百石的大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