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无论外界怎么评价,那位胡飞盘,依然是我行我素
刘安世的很多朋友,因此私下认为,这位胡飞盘恐怕不是一个人,而是好几个不同的人
不然很难解释他的精神状态——太分裂了!
刘安世脑子里想着这些事情,就只听着那报童道:“我汴京新报的评论员文章标题是——捕风捉影何时休?”
“以为右正言弹章,无端诽谤宰执,实在非是宪司君子该为!”
刘安世顿时脸色涨红,神情僵硬,只觉胸口一阵闷疼,一口气卡在了喉咙里,憋的难受
为了宣泄,他握紧拳头,将之了举了起来,同时怒目圆睁,看向那两个报童,就欲张口怒斥其胡言乱语,并狠狠的教训这个不知礼仪廉耻,就妄加评论宪司的无知小儿!
但话到了嘴边,却被他生生的咽了下去
手也跟着垂了下来
因为,他看到了,在不远处的街巷口的兵铺
兵铺里的炭火正在燃烧
两个开封府的兵丁,正围着炭火,一边烤火,一边喝酒吃菜
谁不知道,汴京新报的报童,皆为各地军州入京难民所带来的孤儿?
他们无父无母,流落街头
汴京新报的东主,见其可怜,于是将之收养起来
前任权知开封府蔡京在得知了这个事情后,甚为感慨,于是下令给开封府左右都巡检和开封府司录司的上下官兵
以报童皆无依无靠之孤儿,甚可怜悯的理由,要求左右都巡检和司录司,将这些报童视作自家子侄,以保护他们的安全
元祐元年,故宰相吴充之子吴安持,就是因为曾当街掌掴一个报童,被一个巡检司的都头发现并当场缉拿
案发后,甚至直接惊动了当今天子
天子下诏,痛责吴安持,以为其无士大夫之教,勒令其入太学接受圣人经义再教育
堂堂宰相衙内,从此沦为天下士人之耻,被直接开除出士大夫的籍贯!
而在事后,据说那个被吴安持掌掴的报童,在汴京新报的人的带领下,一路敲锣打鼓,将一副【扶危救困】的牌匾,送到那都头所在的兵铺
还认了那都头为义父,此后逢年过节,都会上门拜谒
更关键的是,那都头因此获得开封府的嘉奖
据说,一年三迁,如今已是开封府左军都巡检的厢巡检使,还拿到了三班借职的官身!
可谓是一朝走上青云路!
自那以后,报童就成为了汴京城中不可触碰的禁忌
开封府左右都巡检和司录司上下,在遇到和报童相关的案件时,其行动力和积极性,就和有人欺负了他们自家孩子一样
刘安世可不想,自己变成第二个吴安持,更不想被人开除出士大夫的行列
他深吸一口气,强行按捺住内心的躁动,从身上摸出五个铜钱,硬邦邦的对那报童道:“给我来一份!”
他倒要看看,那狗叼的胡飞盘,到底在放什么屁!
那报童被他吓了一大跳,赶紧从手上捧着的小报里,抽出一份递了过去,同时接过了刘安世手里的铜钱,认真的数了一下,将之装入自己身上的褡裢里,然后赶紧拉着那个年纪要小一些的报童朝着不远处的兵铺走去
刘安世见着,抿了抿嘴唇,然后对着地上狠狠的啐了一口吐沫
接着,那他拿着小报,快速的看了一遍那署名胡飞盘的所谓评论员文章
他的脸色,越发的僵硬
“烂羊头的胡飞盘!”
“汝怎敢这般诽谤、中伤于吾?!”
“汝以莹草之光,怎能度日月之辉?”
“我当上表天子,禁绝汝辈!”
太可恨了!
民间的小报,不止对朝政指手画脚
甚至干涉宪司执法,议论谏官对宰执的监督
你们懂什么?
祖宗法度,御史言官,风闻奏事
即使最终证明,乃是子虚乌有,也不是罪过
毕竟……
空穴未必无风!
宰执大臣,若心中无鬼,光明正大,何惧言官弹劾?
此乃大小相制,异论相搅的精髓!
可是……
刘安世抬头,看向那两个报童离开的方向
他知道的,汴京新报的发行量,一般都在四万到五万份之间
若是遇到热点,可能达到六万甚至七万份
所以,在今天傍晚之前,整个汴京城都会传遍今天的汴京新报文章内容
他若不赶快想办法,那么,明天天亮之前,那胡飞盘的诽谤、中伤之语,就会占据整个汴京的舆论中心
到那个时候……
一切都将不可救药!
他将被千夫所指,沦为国贼
所以,他必须立刻想办法自救
谁能救他呢?
只能是影响力和汴京新报不相上下的汴京义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