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说打猎得了猎物,他也会时不时给大伙分点
可扪心自问,他这么做倒不是因为心善,纯粹是没办法,怕招人惦记
“咋了?冬生哥,这活干不动啦?”栓儿那带着憨厚劲儿的声音传来
听到这句“冬生哥”,再看着栓儿脸上朴实的笑容,李冬生心里猛地一揪
他这才发现,自己都忘了以前是咋称呼栓儿的了
“哦……没……我也是庄稼汉,这点活咋能难倒我呢……”
李冬生回答得有点心虚
虽说在栓儿身上没感觉到啥敌意,可他心里就是隐隐约约不踏实
打这之后,两人都没咋吭声
一来栓儿本来就木讷,不是爱说话的人;二来这活太累,实在抽不出空唠嗑
“到点了!都歇歇吧!”
远处,队长扯着嗓子吆喝换班的声音传了过来
地头放着的柳条筐里,窝头冒着热气,被风一吹,热气歪歪扭扭地飘散着
歇晌的时候,栓儿挨着李冬生,蹲在背风的坡地上
栓儿从怀里掏出一块烤得焦黑的土豆,递向李冬生,“冬生哥,你吃”
李冬生摆了摆手,没接
他伸手摸出自己带的油纸包,一打开,野猪肉的荤香混着花椒的香味瞬间窜了出来
这香味太冲,惊得栓儿手一抖,差点把土豆掉进雪地里
“使不得!”
栓儿喉结上下滚动,咽了咽口水,“这得留着给婶子熬油呢……”
“吃你的,我带得多”
李冬生一边说,一边掰开夹着肉的玉米饼,油星子渗进干裂的饼缝里
他不由分说,硬把饼塞到栓儿手里,“我来的时候吃过了,现在不饿”
栓儿接过饼,神情有些局促
可他还是接着吃生产队发的窝头,就着土豆
李冬生点上一根牡丹烟,在旁边抽着,下意识地也给栓儿递过去一根
见栓儿接了,李冬生满脸诧异,“你以前不是不抽烟吗?”
“早就抽上了,跟虎子哥学的,他说抽烟才像个爷们儿”栓儿嘿嘿一笑
李冬生撇了撇嘴,“这虎子,净瞎教你,这不是把你往歪路上带嘛”
“冬生哥你不也抽嘛”栓儿嘟囔了一句
李冬生一时语塞,顿了顿,点了点头
栓儿也不再多问,继续埋头吃窝头,吃完两个,又去柳条筐里拿了两个
“前天我在西沟拉粪肥,碰见虎子哥了,他说过完年就结婚,让我一定去喝喜酒”
栓儿一边吃,一边含糊不清地说着
坡下传来女人们叽叽喳喳的说话声,她们头上扎的红头巾,在雪地里晃来晃去,就像一片飘动的火烧云
“冬生哥!”
雪地里,一个女人挎着竹篮,深一脚浅一脚地朝这边走来,竹篮底部垫着一块靛蓝粗布
女人个子不高,皮肤略显黝黑,长相算不上出众,但是笑容给人一种安心的感觉
女人走到跟前,脸上带着感激的笑,“上回你给的獾子油,可把俺家小宝的冻疮治好了,这大冷天的,孩子可算能好受些了”
说着,她慌慌张张地从竹篮里拿出两个还烫手的烤红薯,往李冬生手里一塞
低头时,她的辫梢扫过篮沿,李冬生这才瞧见,底下还藏着一双千层底布鞋
女人对自己这么热情,李冬生却有些发懵
因为他实在想不起来这女人是谁,也记不清啥獾子油的事儿了,毕竟这段时间他发出去的东西太多太杂,早就记不过来了
这时,旁边的栓儿看着李冬生,一脸憨笑,“冬生哥,你不认识啦?这是华萍啊!”
李冬生这才反应过来,原来这女人是栓儿的媳妇
之前是见过,可那时候华萍又黑又瘦,虽然这么说别人不太好,真有点像非洲来的
现在整个人精神多了,皮肤白了不少,脸也圆润了些,难怪自己没认出来
“小宝?谁是小宝?你俩都有孩子了?”李冬生疑惑地问
栓儿笑得直咳嗽,“哎呀,冬生哥,那是我侄儿!你之前还抱过他呢!”
李冬生脸上一阵尴尬,连忙应道:“哦……想起来了……想起来了……”
正说着,华萍又转过身,手里还举着那两个红薯,一个劲儿往李冬生这边递
李冬生连忙推辞:“哎!使不得使不得!不用不用!你们留着自己吃!”
“你们才结婚,花钱的地方还在后面呢!”
栓儿拍了拍李冬生的肩膀,“冬生哥,你咋变得这么客气了,放心吧,就俩红薯穷不了俺”
“华萍一直念叨着要谢谢你,可你最近忙得脚不沾地,天天不是上山打猎,就是去乡里办事,都没个碰面的机会”
“难得今天碰上了,你就收着吧,俺家也没啥值钱东西,这就是一点心意,你可别嫌弃”
李冬生实在拗不过,只好接过红薯,入手暖烘烘的,一直暖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