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着书生大有当场疾呼之意,陈年出言提醒道:
“莫要酒后胡言,万一被官府听到,拉去治你个诽谤朝廷之罪,怕是有性命之危”
哪知那书生靠在墙上,仰天一笑,大声道:
“性命之危?早一天死,晚一天死又有何区别?”
“我本以为到了这丹阳府,能够找到法子,却没想到这丹阳府更是严重”
“你且去那城中看看,有多少人家已经开始吃糠裹腹了!”
他边说边晃着手中的酒壶,看到里面没酒,随手将之抛在地上:
“我在这里喝酒吃肉,可怜拙荆在家吃糠咽菜,最后还要落得个饿死鬼的下场”
说着说着,竟是当场哭了出来
陈年看着嚎啕大哭的书生,久久没有说话
自数天前从张三爷处察觉粮价疯涨背后有异之后,陈年就开始推算粮荒爆发时间
他本以为粮荒彻底爆发估计还要两个月左右,一直觉得只要找到背后的原因,就能解决此事
却忽略了底层百姓甚至连一成的粮价上涨都承受不起的事实
粮荒,早已悄无声息的爆发了,只是没人关注到他们的存在
陈年站起身,整了整衣冠,恭恭敬敬的对着已经睡着的书生行了礼
“多谢先生教诲”
这一声“先生”,敬的是眼前之人点醒了自身的傲慢
半个多月之前,他还在女鬼的围困之下苦苦求生
短短时日,他已悄然把自己放在了远不属于自己的高位
整天感叹人心贪婪,却又端坐云端,不愿真正俯身去看一看这真正的人间是个什么样子
甚至见人便以前辈自居,变得老气横秋,迷失了少年本性
“我让那周子让去体验苍生疾苦,却因人间浮土污秽,不愿近人何其谬也!”
“一心练字,却忘了我真正需要练的,是这颗心”
陈年拂尘一甩,转身向着酒楼外而去
“青衿离白社,朱绶始言归”
“此去应多羡,初心尽不违”
歌声高亢,传遍四方,丹阳府满城皆知
一众正在高谈阔论的士子们,听得歌声才发现酒楼中多了一个人,不由纷纷侧目
“好诗!”
“好一首劝戒诗!青衫变朱绶,初心当不改诸位学兄当共勉之”
“此乃何人,为何从未见过?莫非是哪位大人??”
当下便有人站起身来,追上来道:
“先生留步!”
陈年却是恍若未闻,继续向着楼外走去
待出得门来,他身后画轴腾空而起,迎风便长
歌声止歇处,画轴已如架海金梁横在丹阳府上空
突如其来的擎天巨柱犹如巨峰倾倒,当空横卧,迎面而来的压迫力,摄人心魄!
这幅画面实在是太过震撼,震撼到丹阳府满城百姓都不由张大了嘴巴,愣在了原地!
此刻他们的眼中都被震惊占据,这震撼人心画面,即便是做梦,都没有出现过!
短暂的平静过后,整个丹阳府都沸腾起来,无数百姓惊慌奔走,恐惧的叫喊声响彻全城
有部分聪明点的发现情况不对,早已向着城外跑去
反应不及时的,则下意识的找间屋子钻了进去,仿佛只有这样才能给他们带来一丝安全感
那追着陈年出来的几个士子,脸上布满了惊愕与恐惧!
其中不堪者已经瘫软在地,裤子上都湿了一片!
面对满城惊慌的场面,陈年拂尘轻甩,负手凌空踏虚,在众目睽睽之下走到高空之上
这一次,没有考量,没有顾虑!
不但做地界法官,还要做人间刽子手!
“开图恍惚睹颜色,山海遥隔精灵通”
“诸位,还请入图一叙!”
画轴随声开卷,遮天蔽日,犹如天门闭幕,日月封关!
霎时间,丹阳城如坠黑夜,连满城妖邪都开始惊慌失措起来!
一般百姓只知害怕,他们却真正能够感受到其中蕴含的威胁!
“完了,全完了”
韩明达抬头望着天空,一屁股坐在了地上
他看不清空中之人,但声音和空中那幅图卷,他还是认得的
他不知道监天司是作何考虑,但眼前之人所为,绝对是监天司的禁忌!
高空之上,陈年一甩拂尘,藏在画轴之中的朱笔飞射至他手中
“邪猖台光幽精爽,三魂七魄聚符光!”(注1)
陈年振臂挥笔,一个个煞文飞出,初时不过正常大小,飞出三五丈已经如同屋子大小
及至画卷,那煞文各个都已大如宅院!
煞文印入画卷,顿时泛出道道幽光!
在满城阳气的辉映下,竟在画卷之上映照出一座城池轮廓
而在画卷之下,被煞文勾起的阴气,与满天阳气交织翻转,激发出道道雷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