阑珊中,春寒料峭,骆宁披了件薄风氅
“……昨日热得恨不能换上夏衫,如今又冷得似入了冬”丫鬟秋兰说
秋华也说:“要翻出暖炉吗?”
她们没话找话,逗骆宁笑一笑,因为骆宁凌晨做了个噩梦惊醒,一直没睡,从早上起来就比较沉默
任谁都看得出,她情绪不佳
“不要暖炉”骆宁接了话脸上没有笑容,可声音轻快,并无太多压抑,“想喝点红茶咱们煮茶吃”
“好!”孔妈妈立马说
骆宁便说:“不要加盐巴,加些牛乳和糖”
孔妈妈微讶:“还能这样?只有加盐巴的”
秋华与秋兰都笑:“可以加”
“闻所未闻”孔妈妈说
“您听我的”骆宁道
孔妈妈去照办了
一封茶,还是依照顺序,炙烤、碾碎,再筛罗,最后锅水煮沸后加入了牛乳和红糖
孔妈妈依照煮茶入盐的习惯,只加一点点糖与牛乳;骆宁却喜欢韶阳的吃法,一口气倒了半杯
煮开、煮稠
骆宁请孔妈妈尝
孔妈妈尝了,很惊奇:“茶味不改,牛乳味也不散,还甜好喝”
“我们在韶阳的时候,冯夫人的婢女送过两次,我们都觉得很好,就向她的婢女讨要了这个方子”骆宁道,“红茶味重,非得如此才好喝”
秋华和秋兰都点头
也叫两个小丫鬟、两个粗使仆妇也进来,一人尝一小盅
在盛京城里,贵的不是茶,而是牛乳和糖,下人极少能尝到这些东西
几个人都夸好喝,极力赞孔妈妈手艺好
孔妈妈便说:“大小姐,是否要送给老夫人尝尝?”
“老夫人年纪大了,恐怕受不住”骆宁说
这么一件小事,把骆宁身上淡淡的哀愁都冲淡了
前世的今日,意气风发的余卓登门,也是下了这样的薄雨天气反寒,风雨皆冷
骆宁受了太多的委屈侯夫人衣食住行上苛待她,感情上疏远她处处踩着她,拔高表姑娘
她那么急躁一个人,如何受得了?闹来闹去,她都怀疑自己疯了
听闻余卓登门,她欣喜若狂
恨不能他立马娶走她,带着她脱离炼狱
可余卓比家里这些人更狠,一见面就痛斥她一顿
骆宁心上最后一根弦断了,堕入了冰窖
她的心,冷成了灰
祖母还护着她可祖母从未怀疑过白氏这个亲娘会害骆宁,在她看不见的地方,骆宁仍是受尽了磋磨
骆宁一直记得这一日
做鬼后,她无休无眠,怡然自乐,也会回想这一天
她为何要把希望寄托在余卓身上?
若身在炼狱,唯有奋力向上爬,哪怕磨断了五指,也要去抓本就长在高处的藤蔓,让自己攀附上去,才能脱离苦海
而不是,自怜自艾,指望伸向炼狱的手,可以拯救她
这个时候朝她伸手的那个人,极有可能是按住她,让她永远留在这炼狱里
骆宁今生做到了
她不奢望谁伸手捞她
她冒着被雍王打死的风险,上门与他谈条件,牢牢抓住了机遇
世人只会锦上添花,极少雪中送炭,余卓亦然
文绮院内,主仆品茶,欢声笑语
有人敲门
小丫鬟披了蓑衣去开门,进来一位穿着桃红色比甲的丫鬟,笑盈盈行礼:“大小姐,来客了,夫人请您前去见客”
骆宁问:“是谁?”
“是余太太,余将军的母亲”丫鬟说
骆宁了然,点点头
她在心里估算一下日子
雍王上次传信给她,说圣旨赐婚的日子是三月上旬
今天是初九
不是今天,就是明天
“不用再谨慎了,今天就狐假虎威”骆宁整了整衣衫,在心里想
她同丫鬟说,“先回吧,我更衣便来”
骆宁简单换了件褙子与风氅,套上了丫鬟准备好的木屐,去了东正院
雨细风摇,骆宁的裙裾被染了一层水汽绣在裙摆的海棠,沾水欲滴,似活了般鲜艳
她进了东正院,听到说笑声
镇南侯也在
穿着玫瑰紫妆花褙子的妇人,眼角眉梢都是得意洋洋:“……朝中无人不夸阿卓英勇”
又说,“崔将军乃雍王母舅,听阿卓说,他愿意引荐阿卓去雍王麾下如今雍王手执二十万军马,天下武将皆由他调度能得他青睐,阿卓才算出头”
镇南侯便说:“阿卓年纪轻轻封了从三品的骁骑将军,雍王说不定真能接纳了他”
余太太喜形于色:“那真是菩萨保佑、祖宗显灵了”
骆宁便是这个时候进来的
她敛衽行礼:“爹爹、娘、余伯母”
余太太看向她,沉默一下,声音有点夸张:“是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