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后越来越觉得,皇帝的后宫很有些意思了
一个有宠有子,却只想待在长乐宫那一亩三分地享清福的庄淑妃;再加上一个膝下无子,却避皇嗣如蛇蝎的沈贤妃
赵氏的命,果真是好的很
怪道次次都是有惊无险、逢凶化吉
不知想到了什么,沈贤妃竟然听太后轻轻笑了一声
“你回去吧,”她道
沈贤妃仍旧维持着跪地的姿势,纤薄的脊背已经浮出了一层薄汗,太后说出这四个字之后,她便再一叩首,恭身退出了这座大殿
候在殿外的钱嬷嬷看到沈贤妃,墩身朝她一福,然后进殿伺候太后
三十载朝夕相处的主仆,钱嬷嬷竟不能透过那复杂的神情,看明白太后娘娘此时此刻的所思所想
她迟疑着问:“娘娘今日请贤妃娘娘过来,是为了司选侍腹中的皇嗣?”
宫中嫔妃,莫说是无子的,就是有子的,皇嗣也没有人会嫌多
但是不知怎么,这句话问出口的时候,钱嬷嬷心头竟然浮现出一个荒唐怪异的念头
她觉得,沈贤妃未必会愿意接受司选侍的皇嗣
哪怕那会是位皇子
可是沈贤妃与当今天子之间,并没有先皇与端肃皇贵妃之间的情分,白捡的皇子,怎么可能会有人不愿意要呢
“你错了,”太后靠着椅背,缓缓的摇了摇头,“皇帝不会允许夺子之事发生在他的后宫,哪怕是予,也绝不会向皇帝开这个口”
太后今日宣召贤妃,其实只是打算看看贤妃的反应罢了
贤妃是聪明人,夺子之事,谁也不必真正落人口实,只在那一问一跪之间,该明白的人,也就心知肚明了
太后的脸上浮现出先帝宾天之后的第一个为难之色
那可是皇嗣啊
虽然她并未真正生出为贤妃夺取司氏之子的念头,但是这样大的诱惑摆在眼前,竟然仍旧不能令贤妃动心,这可真是……
一瞬的叹息之后,太后眼前又浮现出了另一个琼姿花貌的身影
但几乎是瞬息之间,太后就把那个念头给否决了
谁都可以,淑妃不行
就像她不能为了抬举贤妃,就生出夺人子的念头一样,只要淑妃一日在皇帝心中,那么这潭浑水,就绝对不能是由她出面,将淑妃强拉进来的
夺子之事断不可行,有子有宠的淑妃也不能拉拢,至于司氏,皇嗣于她只是意外之喜罢了
司氏若是有平安诞育皇嗣的福运,皇帝虽然不会抱走皇嗣,但是司氏却也绝不可能因为一个皇嗣就一飞冲天
一个没有宠爱、没有地位、也没有资历的嫔妃,不会因为一个皇嗣,就忽然有了与皇后抗衡的底气
皇后也无需因忌惮一个生了皇嗣的才人而忙中生乱
而司氏,她若是个聪明人,也只会为了这个皇嗣变的待皇后更为恭谨顺从
那绝不是太后愿意看到的情形
太后闭着眼睛,慢慢的琢磨着
潜邸的宋氏等人,皇帝过去不曾看到她们,日后看到她们的可能,就更是微乎其微
而这届采选入宫的辛氏等人,终选时皇帝就并未表现出对任何一人的兴趣,册封之后,更是只有一个司氏,有幸得到了一次召寝
旁的人,太后不得不承认,目前为止,没有一个像是能成气候的模样
难道只能想法子在生产之时除掉司氏,让这个皇嗣,顺理成章的归于贤妃膝下么?
那样的话,凭贤妃的品行,定然会待之视如己出
而贤妃本人,哪怕她再是对那个位子毫无所图,难道为了皇嗣,也仍旧不肯一争么?
太后被自己的想法惊到,眼皮微微跳动了一下
到今日,她自认从未染过无辜之人的血
那是先帝和端肃才会做的事情
太后吸了一口气,缓缓睁开了眼睛
还不到时候
至少,她还不知道,司氏腹中的皇嗣,究竟是男是女
长久的静默之后,钱嬷嬷听太后吩咐道:“过两个月,传冯司药来慈宁宫吧,替予诊诊头疾”
……
太后与贤妃说话的时候,散朝的皇帝去大本堂看大皇子了
随先生读书的大皇子仍旧是脊背笔直的端坐在书案前,周围勋贵重臣家的公子,也分别得到了各府长辈的嘱咐,要以大皇子为榜样,端端正正的跟着先生们进学
看了一会儿,皇帝转身离开大本堂,去了多时未曾踏足的文华殿
他曾在这儿进学、在这儿与东宫臣属论政,长达十数年之久
哪怕登基之后便未曾来过,文华殿内的一草一木,仍旧能勾起皇帝诸多熟悉记忆
坐定之后,他命人将负责教导大皇子课业,此刻却未曾在堂之中授课的先生们悉数请了过来
待到这堂课散,连方才讲学的那位先生,也被请到了皇帝的面前
皇帝先褒奖了各位先生对大皇子的悉心教导,然后向他们询问大皇子的进学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