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是来与她摊牌,要以朴选侍的无稽之谈废黜她的?
皇后不敢问
就像皇帝不来,她也不敢去外宫寻他分说似的
她唯恐这个话题一旦提起,等待她的就是一纸废后的诏书
幸好,皇帝并未就司氏或者朴氏问罪于她
但是皇后听皇帝说:“十王府已经翻修好了,最近给康哥儿收拾一下,下个月就让康哥儿搬过去吧”
皇后嘴角勉强挤出来的笑容已经完全僵住了
司婕妤的死给她造成的担忧实在太重,以至皇后最近竟忘了这桩从去年便困扰着她的事情
十王府不是在去年年末就翻修好了吗?
为什么皇上之前不提让康哥儿搬宫,现在司婕妤没了,他就要让康哥儿搬?
他还是因为司婕妤的死猜疑她了
皇后无措的低下了头,张了张口,却又说不出话
说什么呢?
解释司婕妤之死与她无关?
可是连她自己都不能确定,如果她得到消息的第一时间就命人将女医宣去咸阳宫,能不能避免司婕妤的逝去
剖白朴选侍当年的小产跟她没有干系?
皇后虽然可以为此指天发誓,但是除却指天发誓,她也再没有其他的办法能够证明自己的清白了
原本就没有做过的事情,她要如何提供自证的凭据?
坤宁宫正殿陷入了一室寂静
在这能清楚听到自己心跳的寂静之中,皇后甚至有一瞬间在想,就这样吧,起码皇上的决定,是将康哥儿挪去十王府,让康哥儿远离她这个在他心中留下了恶毒之名的皇后,而非是将他们母子一块厌弃
还有什么比这更好的结果吗?
没有了
皇后的表情开始变的凄惶而茫然,甚至有了一丝难以言说的悲愤
皇帝放下了茶盏,他现在已经不会再去琢磨皇后的想法了
东宫加上内宫,十载的时光都用来等待皇后成长
他自问给足了她时间,也给足了她体面与尊重,只希望自己可以有一个端庄持重的妻子
她不需要事事顺他心意、处处讨他欢心,甚至偶尔的错处,皇帝也不是不可以容忍
毕竟人非圣贤,孰能无过
就连皇帝自己,他也不是从未有过任何错处
但是身在其位,就得谋其事
既然穿了这身凤袍、戴了这顶凤冠,那她就应当知道,皇后一职如盐梅调和鼎鼐,责任不可谓不重大
软懦、迟疑、偏听偏信、毫无主见……这样的词,不应该是用来形容一国之后的
赵氏是先皇指给他的正妻,是与他并肩拜过天地祖宗的皇后,他应该留给赵氏成长的时间
可是这些年的太子妃、这些年的皇后,不仅没能等来赵氏的独当一面,甚至还换来了她的畏首畏尾
堂堂的皇后,嫔妃与皇嗣命悬一线,她分明手握凤印,却不尽应尽之责
此事与所谓的风水之言,难道她判别不出哪个更为要紧吗?
加盖了凤印的皇后手谕打开了内宫与外廷之间的那道门,却不是为了去太医院传召太医,而是为了送宫人去乾清宫寻他请示
这是要他来替她做这个主,要他来替她担这个所谓的“风险”?
皇帝现在都记的自己那日那时的心情
到沈氏也被赵氏打发去乾清宫请旨,对这个皇后,皇帝是真的彻底失望了
他不会废了赵氏,但是也不能再让她养着康哥儿了
国朝的皇长子被她教出了满身的敬畏恭谨,在最气盛的时候便有了低头之态,日后怎还会有为储的风采,若是再添一项不敢担责,那这祖宗基业,又让他如何托付
难道等他百年之后,乾清宫的帝王,也要像今日的皇后一般毫无担当,遇事便要寻旁人拿主意么
皇后不愿担责,尚且可以把所谓的棘手之事推给他这个皇帝
可是一朝的天子若也是如此,那这决定又要交给谁人来做?
阁臣吗?勋爵吗?
那景朝的天下,又是否还是谢家的天下?
而这不知对错的决定既下,难道仅仅因为出主意的人不是自己,龙椅上的帝王便可以捂住眼睛,只当作此事与自己无关?
皇帝不再理会皇后那仓皇的面色,他补充道:“日后逢五逢十,康哥儿还会来坤宁宫向你问安,但是其余的时候,就让他安心随先生进学温书吧,十王府有宫人侍奉,你无需为康哥儿的饮食忧心”
竟是连每日相见的机会都抹去了
皇后跪坐在地,凄惶的看着皇帝离去的身影
胡嬷嬷上前扶了好半日,竟没能把比她瘦弱许多的皇后给扶起来
最后还是玛瑙和琥珀一块帮忙,才半扶半抱的把皇后娘娘给抬上了罗汉床
“娘娘、娘娘……”胡嬷嬷看着仿佛丢了魂似的皇后,头一次慌的手足无措
她语无伦次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