几个月后,北京方面终于有了些动静,中央“文革”小组的刊物《简报》上刊登了来自本市造反派的控诉来信控诉了本市造反派被大军阀、带枪的刘邓路线代理人李云龙残酷镇压的经过,强烈要求中央“文革”小组为受害者做主其中有几封来信是用真正的鲜血写成的,信写得很长,除了叙述流血事件的经过外,通篇都是那个时代特有的修辞手法和政治抒情诗一样的语言据说,中央“文革”小组信访办公室的一位工作人员阅后私下对一个朋友发出感慨,这封血书的用血量肯定已超过200毫升,比一次义务献血的量还要多
血书一:敬爱的毛主席,敬爱的林副主席,敬爱的中央“文革”小组,敬爱的江青同志,我们要控诉,控诉残酷镇压造反派战士的反革命刽子手李云龙相信毛主席、林副主席、中央“文革”小组会给我们做主,为我们申冤……
血书二:天上有颗北斗星,造反派日夜想念毛泽东,毛主席啊毛主席,您亲自发动和领导的无产阶级“文化大革命”又遇到半途夭折的危险,您的造反派战士正在经受严峻的考验,我们向您宣誓:头可断,血可流,忠于您的红心永不变不怕死,不怕抓,一定要把无产阶级“文化大革命”进行到底……
《简报》是中国在“文化大革命”中的政治晴雨表,是个政治倾向极强的刊物,它旗帜鲜明地只为一种政治目的服务那就是保卫“文化大革命”的胜利成果,任何人胆敢对“文化大革命”的正确性提出哪怕半点质疑,都将被视为十恶不赦,都应该“全党共诛之,全国共讨之”凡被此刊物点过名的人都在劫难逃它的操作程序通常是这样,先不作任何评论地刊登几封群众来信,对某地某人提出控诉或批判,至于是否真有那么几位“群众”那并不重要,重要的是,信号已经发出,此人已被划入“另册”了
李云龙看完《简报》随手便揉作一团扔进纸篓里,他已经感到一种巨大的危险在悄然逼近,这一生,他参加过数百次战斗,每次投入战斗之前,他都有一种临战的冲动现在,这种熟悉的感觉又出现了,他相信,这大概是最后一战了李云龙自从下了开枪的命令后,心里倒坦然了,他从来就是这样,凡事既然下决心干了就决不后悔如果说他在下令攻击之前,心里还对那些糊里糊涂的老百姓存有某种愧疚的话,那么当他看到自己的战士被打倒时,那种愧疚霎时就转化成雷霆般的暴怒他在战前曾向吴玉水反复强调过一条死命令:对方如不开枪,警卫营绝不允许开枪,遇到抵抗只许使用枪托和拳头他幻想着能不发一枪地解决事端,谁知事与愿违,对方竟敢率先开枪,而且不是零星的射击,竟是轻重机枪组成的严密火网,大有把第一梯队全部置于死地的意思李云龙几乎气疯了,若不是小吴拼命抱住他,他早就冲上去了流血事件发生后,他的态度硬得像块石头,他从来没指望那个中央“文革”小组能放过他,这不可能,那个炙手可热的“小组”平时没事还惦记着生事呢,何况是震惊全国的流血事件反正是发昏当不了死,李云龙就这一个脑袋,砍一刀和砍十刀没多大区别横下一条心的李云龙打定主意,不管发生什么事,他绝不打算受辱,那些想看他被揪着头发、撅着“喷气式”挨批斗的人,一边儿待着去吧,想都甭想别人能受,他李云龙可不受这个要他死可以,要他撅着腚挨斗受侮辱?门儿也没有他从抽屉里找出了十几年没摸的手枪,每天枪不离身,睡觉时也要放在枕下他这辈子没有被俘的体验,如今就更不打算体验了,要是哪个不知深浅的小子拿着什么狗屁逮捕令对他动手动脚,他就开枪打他狗日的出乎他的意料,最先找上门的,不是中央“文革”小组的逮捕令,也不是已作鸟兽散的造反派组织,而是那些死伤者的家属
那天早晨,李云龙还没去上班,就听见楼下人声嘈杂,似乎来了很多人小吴匆匆跑上楼报告:“1号,可能要出事,院子门口来了不少人,您先不要出去,我去看看”
李云龙面不改色道:“扯淡!敢到我家闹事?真他娘的反啦!”
他抓起电话要通警卫营:“吴营长,给我把一连派来,带上机枪”放下电话,他把手枪上了膛,装进裤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