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德霖的眼角和嘴角都有点向下垂,所以只要不笑,给人的印象就是一付心思重重的模样不过可能是常打排球的缘故,他的身材倒还保持得不错,一点都没发福,这在他这个年龄也很难得了“因为都是从g城来的,又都搞it,我跟王坚走得比较近相对来讲,李羚倒反而不是很喜欢他她似乎对王坚有成见”王德霖看到李羚正拉着东方涓在餐厅说着什么,两人脸上都是一付受到意外打击后的哀痛表情王德霖和陆放鸣看过去的时候,正好李羚抬起头她低声对东方说了句什么,两人站起身往这边走过来
“老王你说会是什么原因呢?”目送李羚去厨房给他们拿饮料,东方涓在陆放鸣身边坐下来,仰脸看着站在那里的王德霖,问道
“我觉得不会因为裁员王坚不至于那么脆弱”王德霖看了一眼陆放鸣,说
“老王你想过没有,裁员不一定把王坚击倒,可他手里的股票全都在一夜之间变成废纸,这个打击可够大的”
“他才不会为了这个自杀呢我听人说他正计划去g城过春节呢”李羚手上拿着两瓶矿泉水,接口说一边把水递给东方涓和陆放鸣
“他去g城干嘛?咱们当年的老朋友都走得差不多了吧?”东方涓接过矿泉水,打开,喝了一口
“那是你,这么多年也不带回去看看的”李羚责怪地看了东方一眼,意味深长地说:“王坚跟g城的联系可比你密切得多”
“都是些没有根据的传言,李羚你不要听信那些不三不四的谣言好不好!人都死了,耳朵根子还不得清静,真是的难怪人家说中国人在一起就像一群刺猥,非得把对方弄得遍体鳞伤不可
“谁说这是谣言?小艺亲口对别人说的”李羚争辩说
“你呀,也是在家闲的,学的一付家庭妇女搬弄是非的习惯”王德霖急不择词
“好啊,王德霖,嫌我吃你喝你的了对吧?当初是谁说的,大丈夫挣钱养家,不缺我出去工作那点小钱还说我这个零收入的老婆能帮你减不少收入税呢哼,我算是看透了,说什么‘军功章上有我的一半也有你的一半’,全是些骗人的鬼话!”李羚的话语里火药味浓了起来
“李羚,你瞎扯些什么!我说了嫌你不出去工作了吗?咱们现在不是在说王坚两口子的事嘛”王德霖紧张地向周围看了两眼,息事宁人地说
“说真的,你们g城这疙瘩风水好像是不咋地”为缓和气氛,陆放鸣故意撇着东北腔说道,“上次那谁,出车祸死了的,叫高什么来着?不也是g城的?”陆放鸣转向东方涓,问道
听他这么说,李羚和王德霖一下子愣在那里,他们对望了一眼,共同把目光投向东方涓东方涓倒挺沉着,她对陆放鸣微微一笑,说:“什么呀,你说的是高原吧?”她把脸转向呆在那里的李羚和王德霖,说:“放鸣这么说也不能说没道理咱们当年g大的中国留学生这些年已经有好几个不在人世了呢高原是一个,得癌症去世的苏繁熙,加上王坚和刘小艺,真的不算少呢”
陆放鸣和李羚不得不佩服东方的聪明她不但巧妙地引开了李羚两口子关于妇女出路问题的争执,也引开了陆放鸣关于高原的敏感话题在东方的引导下,他们一起为世事难料,生命无常感慨万千李羚为刚才拿着鸡毛当令箭无故向老王问罪感到羞愧,王德霖为自己好好端端地活着还不自足,竟为几句闲言责怪李羚而自责不已只有东方涓的手心捏了一把汗她想以后李羚这里也不能多来,这里离g城太近了往事如烟,往事怎么可能如烟呢?往事就躲在拐角处,在你自认为安全的地方,在你意想不到的时候冒出来,逼着你承认它其实并不如烟如果说过去的日子是落满灰尘的柜子,往事便是那抽屉里的物件,虽然颜色褪了,光泽没了,内容却是没有一丝一毫的改变扔掉抽屉里的东西容易,扔掉往事的记忆太难了它们就像被蜘蛛织进了一张硕大的网上,任何一件看上去不相关的人和事都会把它扯出来不光如此,对当事人来讲,它们简直就是刻在脑子里的印记,常常在夜深人静的时候,在昏暗的灯光下,在杂乱的梦境里,从记忆深处浮上来从这点来说,生活阅历简单是一种幸福就像陆放鸣东方涓常常想,对陆放鸣这样的局外人,这些过去了的当然是越少知道越好像陆放鸣这种没有什么回忆的人,活着走路都轻快何苦要把一个包袱放到他的肩上呢?再说了,谁知道他的承受能力有多大?
接下来的两天,东方涓两口子和李羚和王德霖一起,帮助当地华人联合会处理王坚夫妇的后事得知那个目击证人的张姓中年男子是王坚在滑铁卢大学的同学,毕业后经王坚介绍来硅谷谋生的高科技泡沫破灭后,刚卖了大房子打算搬去单元房这就是王坚生前答应他的最后一件事
关于王坚夫妇的死,当地的华人报纸是这么报导的:一对被邻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