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浓稠,乌云掩月,唯有道袍在风中猎猎作响
破败古宅内,气氛却如寒冬将临一般沉寂、肃杀
张山紧紧拉着方知寒的袖子,低声道:“这……这真的是神诰宗的仙人么?怎么感觉……不是来救人,更像是来清算的”
方知寒没有说话,只是看着那一对古宅中的男女,一个是道门弃徒,一个是红衣厉鬼,可他们紧握的双手,却比这天地更为真切
广场上,神诰宗老道士缓步上前,他的步伐极慢,宛如每走一步,便在丈量生死与道统的界限
他负手而立,目光俯瞰着杨晃与那名女鬼,神情中没有愤怒,亦无慈悲,只有深藏不露的寒意和居高临下的淡漠:“杨晃,当年你被逐出山门,我还曾劝师尊留你一命你可知你今日之行,已经不是忤逆门规,而是勾结阴祟,堕入魔道,万劫不复?”
杨晃面色惨白,却依旧没有松开女子的手,他只是低声道:“我知罪但她未害一人”
那稚童道士大声道:“你还敢说她未害一人?咱们一路进来,怨气盈庭,煞气冲霄!那院落中尸骸森然,如何解释?”
“是有人引她怨魂入宅,欲行血祭”杨晃冷静道,“她虽为鬼身,却未主动杀人我知她身份特殊,因此寄信回山,恳请宗门查验,却没想到等来的,是这一场生死清算”
那对少年少女道士中,背竹鞭的少女嗤笑一声,道:“杨师兄,你当我们是蠢的?你如今这副模样,还妄想回山?”
背绳的少年冷冷开口:“还是说,你以为与这女鬼缔结婚姻,便可躲过我宗问责?”
老道士终于再度开口,他的声音低沉却中气十足,仿佛带着雷霆之威:“杨晃,你犯下的罪,不止于此你曾擅自取走山门‘缚神索’,与此妖物共居多年,至今藏匿不还!若不交出,莫怪我今日当场诛杀,连你这鬼妻也一并斩除!”
说到最后一句,他陡然抬手,一道青光从袖中激射而出,如神雷坠地,直扑那名女鬼额心!
“住手!”杨晃怒吼一声,长剑出鞘,疾如流光,与那道青光正面碰撞,竟爆出一声巨响,掀起一阵狂风,吹得屋檐屋瓦悉数震颤
那女鬼微微一颤,身形几欲溃散,但杨晃一步不退,将她牢牢护在身后,双手染血,却死死挡住那青光一击
“你果然早已与鬼物心意相通”老道士冷笑,“连我这一掌都敢拦看来,是要我亲手将你斩杀,才肯罢休”
杨晃不语,只将长剑横在身前,身后女鬼颤颤巍巍地抱住他,似乎终于明白,自己这场苦恋,从未被辜负
四名年轻道士已围成阵势,各持法宝,杀机毕现稚童拎着那块刻有“万鬼俯首”的木板,轻声念诵咒文,空气中阴气四涌;背绳少年拔出黑色长绳,如灵蛇游动,在空中盘旋发出阵阵破空之音;背鞭少女挥舞竹鞭,鞭梢竟有雷电之音;负剑青年更是神色肃然,手扶剑柄,金色剑穗在风中猎猎如烈焰燃烧
“师父,”负剑青年开口,“弟子请战!”
“斩鬼诛妖,不须手下留情”
老道士一声断喝
剑光骤起!
方知寒猛然抽出木匣长剑,低声道:“张山,我不懂你们道门规矩,但我知,那男人不是恶人”
张山脸色苍白,咬牙道:“可他们是神诰宗,咱们……动不得”
方知寒却已持剑走出廊柱之下,一步一步,走向战圈
“我不是剑仙,也不是斩妖除魔的道士,我只知道——不能见死不救”
“方兄你疯了!”张山大急
但方知寒已准备走入光芒交错之间
张山满面苍白,深吸一口气,终究还是挡在了方知寒身前,伸出手,声音有些颤抖:“你不能去,我有办法”
方知寒停下脚步,剑尖微垂,神色淡然,却似笑非笑地看着他:“你当真愿意讲出自己的身份?”
张山一愣,脸上露出一丝困惑:“我的身份?我不过是俱芦洲一个小道观的弟子……”
“不是”方知寒轻轻摇头,目光深邃,像是在穿透他此刻的懵懂,“你师承火龙真人”
张山愕然:“你怎么知道?”
“我为何知道不重要”方知寒缓缓收剑入鞘,神情复杂
张山怔怔地站在原地,似乎还未反应过来那句“火龙真人”的分量
可方知寒知道
火龙真人闭关百年一次,出关便能压得一洲风雷变色他的弟子,平常人根本见不到一面他亲授道术者,更是凤毛麟角
而如今,那位平日里腼腆沉默、跟在他身后唠叨不停的年轻道人,竟是火龙真人的亲传弟子?
方知寒自然不会点破更多他知道,若是张山在今日之前就清楚自己的真正师承,修道之心或许已被扭曲他会惧,他会疑,他会将所有外在名号视作庇护,而非自身道力的一部分
而现在——最好
让他亲自站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