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跑?往哪跑?游骑到处都是,追了俺们一整夜各自溃去,就打兔子来将俺们收拾了!”
“就是把俺砍成七八段,也跑不动了,俺就在这躺尸等着,死在这也罢!”
“活路何在?活路何在?俺是不是该写遗书了?”
“李大王在哪里?李君庆在哪里?找领导们问问,准备带俺们上天还是入地?”
无数晋军,只是或站或坐或睡成死狗,把手里钢刀头盔敲得“铛铛铛”的震天响更多的人睡得鼾声如雷一个连着一个,一个靠着一个
晋军同样已经疲惫万分,更甚王师
前日半夜就开始备战,天亮就开打,连打带走到今日,休息的不知道有没有三个时辰仅剩不多的粮食在撤离路上也没带得走太多,现在几乎饿得肚子拉稀直响,感官迟钝
这个煎熬过程,人比畜生能撑人少有累死,马牛驴、骆驼之类却折得多李克用带的骑兵,本来都是配双马现在骑士剩七千,战马也堪堪只有万数有些还是马步军的而这战马其中还有不少受了伤脱了力,因为种种因素短时无法上阵
可以说晋军已经虚弱到了极点来一支农民军,恐怕也能杀翻他们、
山包上,李君庆望着浮桥上实际不慢看似蠕动的队伍,脸色惨白:“这得什么时候是个头?要不厉行军法,抛弃一切物资夫匠牲口,先把将士全过去?”
“打着空手过河,跟死了有甚区别?”盖寓对着地图指指点点,摇头道:“阴地关方向有王子美、萧干的万余人马火速进犯,晋州有李嗣周各部数万河中府、盐池各地还有陈熊等人的数万蒲兵,眼下我军落败,定然也会加入四方皆敌,已有被全歼在汾水谷的风险什么都没了,更加是一触即溃再等等,若圣人赶尽杀绝,再扔不迟”
诸将一个个都是脸色铁青
盖寓又低声吩咐:“再分派快马催李嗣昭、李存贤、李存进来援,各自分兵两路到晋、绛接应届时休整一番,先杀退圣人,再与太原之师合诛嗣周、子美”
“主力一出,泽潞、邢洺怎么办?”一个沙陀将领问道
“暂且弃车保帅”盖寓耸耸肩:“大王不听我言,至于今日先全大局,泽潞邢洺,别图收复”
“盖……”这沙陀将领刚要再说些什么,却见西边大路的视野尽头冒出了几匹红衣骑士
在场一窝蜂望去,随即出现的是一群自家探子,人人披头散发在他们身后,几名红衣骑士只是举起号角,呜呜而吹接着就看见大队大队军马从阴影里走出,也不打旗号,只是从大道尽头无穷无尽的涌出,卷起滚滚烟尘,以凌乱的泥石流队形,带着隆隆隆隆的轰鸣推进而来,步入金光下
转瞬,前锋游骑就填满视线,冲到阵地左近喊话劝降,还有不少人挑着死不瞑目的晋军头颅,拖着一具具将校尸体,扔到阵地外头:“各人马革裹尸!”
阵地这边,已经有人目眦尽裂,失声悲呼:“安四郎!”
王师号角变动,就看见骑卒从两翼杀出,张开一副副骑弓,交替掠过阵前
渡河大军惊慌失措的哄闹猛然炸开盖寓猛的转头,看向一人喝道:“还有多少待渡!”
“目测,总还有两三万,俺下去找人问问,催催…………”
盖寓点点头,还不待说话,数骑飞也似的爬上陂,大哭大叫:“已经有轻骑绕开阵地赶到渡口,要和俺们抢桥!先头几百骑已杀到铁牛桥,把俺们吓得纷纷跳河,摸着铁索泅渡!”
即使早有心理准备,盖寓一瞬间,也浑身冰冷他全军所持所能战者,只有萧翰和李嗣昭的一万五人马只要这些人马在河这边遭到失败,那么,连同河对岸已经渡过的李大王,百官,各厢人马,只有葬身河中一个结局,不会有任何意外!李大王从前创造的辉煌,就烟消云散所谓四镇大业,也就灭亡兵者国之大事,死生之地,果然也!
一次战役,足以决定一个政权的兴亡成败!
怎么办?怎么办?
到了这一刻,盖寓才发现自己居然没有下令迎战的勇气!
他猛的拔刀上马,破音大呼:“整兵!击鼓!圣人也是人困马乏,强在支撑!想试试咬几口肉将他打痛,让他晓得轻易胜不得,自然退去,不要乱!”
盖寓环顾左右,大声下令:“本军各将到浮桥押队速行笨重的,都扔球!哪里拖沓,直接战马开路,一路踏死蹚道!让百官李大王和渡过军马收拾东西准备走!取道泽州入潞州还太原传令李嗣昭他们,上个命令更改,让他们就近到泽州接应!我先赶到阵前,给俺们争取一个时辰!到时不管渡没渡完,我们自撤军点火烧桥快去办!”
呼喊声里,盖寓已经跃马下陂:“众将士,争渡保桥!保卫袍泽!”
河原上,万余晋军悚然列阵,颤抖着身子
要以血肉之躯,抵挡铺盖天地只怕有十万之众的王师,为身后众人争取那渺茫的活命机会,这一战,到底要怎样打!结果是滔滔江水葬亡魂,还是杀退李圣人?每个人心里,都是沉甸甸的心乱,手抖,嘴唇哆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