光火石割下两大缕头发,递给扎猪:“二王还小,你保管一下,拿去做成挂件交给他俩,今后孤单了……”
话没说完,贤妃沉默着,将李在极慢慢推开,推向扎猪
“娘!”李在极顽力挣扎,哭叫着:“是不是父皇害你?!是不是!”
扎猪一手一个,抱在怀里,咬牙道:“殿下保重,臣即去也!”
“去吧”贤妃抟手站在枇杷树下,轻轻一笑,照亮暴室:“去吧,去吧”
扎猪也不再多言,咬牙转身
“哐当!”院门大开
外面的殿阙平台影影绰绰站着许多人,李在极穿透力十足的叫喊遥遥传来:“老贼父,父老贼!你害阿母!你害寡人母!”
“南宫宠颜!宇文柔!”
“寡人看见你们了!”
“就是尔辈抓的寡人,就是尔辈抓的娘!”
“寡人未壮!寡人还打不过你们………”
少年被卫士裹在怀里,咆哮而去,只是不断回头,仇恨地指着圣帝,冲圣帝一行咒骂
圣帝负手而立,寂静无声
仿佛也是无话可说
大臣们不约而同偷瞄代王远去的宫道,一片嗡嗡,眼里闪过忌惮此子刚烈如斯,不教而领,恐非吉兆圣帝有福了
“代王尚稚,不知缘由俟春秋稍长,便会明白”中书舍人韦说劝慰道
圣帝不说话,只是道:“走吧”
………
暴室院的安静不知持续了多久
韦说推门而入,宣读《废贤妃朱邪氏为庶人制》:“门下:………”
同时,大队中人涌入,带走了贤妃的长御和十几个贴心侍女,并收缴了她的所有衣物饰品和印信,给她换上了一身白钿衣
免冠而衣白,意味着贤妃废黜落地
韦说合上诏书:“尔往钦哉,可不慎与?”
“斯人……且钦且慎”朱邪吾思面无表情,静坐树下,只是被院中众人看着
韦说开解道:“是人素风逾迈,清辉益远能辅王道,叶宣阴教今日今事,非人之过,万勿自伤况圣帝虽夺尊位,并无它惩二王年幼,还望善摄身心别君且坐思过处,缘到自有破壁时君臣之名已失,夫妻之实犹在,圣帝也会常来看望”
朱邪吾思默然不语
韦说一声叹息,转身离去
好一会,传来一声熟悉的轻声呼唤:“贤妃”
圣帝站在门口,看着树下披头散发的朱邪吾思
朱邪吾思抬头看去,相顾无言
各自的眸光里依然流转着一种说不出的情愫
只是距离已然如许遥远
看着朱邪吾思僵在那,圣帝远远低声道:“你想说的我知道,不想说的我也体会我是一定要把李克用挂在西京城头的如果他自杀谢罪,成例在前,我不会深追否则,也只有斗到他死,对你全家也不会留情,你得有心理准备…………我能说的,就这一句话”
朱邪吾思眼泪扑簌簌落下想上前与以往一样执手而言,却怎么也挪不动脚斯时斯事,两人的诉求,就是横亘的山海
她抹了一把泪,流下来的却更多如果结局无法更改,那就只能再也不见:“…………我不去鱼藻宫既是庶人,那我可以走罢?找个道观,打发了我”
“走?”圣帝沉默少顷:“在北苑,你就安心当一个闲情客罢养花钓鱼,煮茶打球………玄武门以北半壁宫城,你都可以自由活动我自会拨人好生服侍你,逢年过节一家人照常聚会,也准人看你,我隔三差五也会来,一如从前话说清楚,我不是要囚禁你,杀你囚你杀你还不简单?暴室就可以好好活着罢!等风云过去,你心结能开,也许我们还能破镜重圆说不定在这唐宫,你娘俩也还能逮到什么机会,找我报仇来着…………只是我瞅着,也渺茫得很”
说完,圣帝转身就走:“送她上车,迁往北苑!”
夜色渐起,到了分别的时候
朱邪吾思收起了眼泪圣帝不欠自己什么,李克用最后败亡被杀全家,也是在乱世当枭雄该有的代价我只是,一直不愿接受现实父王的手臂斩断了,我也不能再孩子气了
这终究,也不是一个谈情说爱的时代
好叭,好叭…………
朱邪吾思望着缓缓驶来的车驾,向圣帝挥了挥手:“我们之间,连一声道别都不用了么?我还记得景福元年与你们所有人的相遇再见,我的朋友”
圣帝低着头,没有让眼里积蓄的水雾变成猫尿流下:“再见!”
车驾载着女孩,消失在微蓝暮色
圣帝沿着南宫道,独夫而去
世事易变,竟至于此
异日见于青史,我恐为人耻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