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次出城收获颇丰,不但募兵一事进行得极为顺利,更是得到了徐盛的投效,同时也令他看到了乡亭的现状,做了几件顺应民心的实事
想必要不了几日,这些事情就将传遍乌程,乃至附近郡县,一举扭转原主留下的糟糕形象
但是这些事情的推进,都是建立在先斩后奏的基础之上,回城后免不了要遭受一番严白虎的训斥
果然,严毅还未进城,便在城外官道上遇到了出城寻他的严府亲卫,严白虎已经迫不及待地要将他召回了
这乌程到底是你当家还是我当家?再让你折腾两日,这日子还要不要安生地过下去了?
严白虎彻底坐不住了,这两日找他诉苦的人,比过去两个月加起来还多
严毅刚走进严府后院,便看到严白虎背负双手,在堂屋内焦躁地走来走去,看见他后,轻哼一声,转身到主位坐下
徐瑛坐在堂屋一侧,手里抱着一只肥滚滚的橘猫,正在给猫梳毛
严毅走进屋内,老老实实地行了一礼:“拜见父亲、母亲”
徐瑛宠溺地看了他一眼:“这两日在城外奔波,有没有照顾好自己?快过来让娘瞧瞧”
严白虎闻言冷哼了一声
严毅走到徐瑛面前,徐瑛将猫放下,起身拉着他的手,将他上上下下打量了一番,好奇地看向他双手抱着的铜盆:“这是什么?”
“父亲英名播于四方,百姓称颂,这是丹阳流民特意献给父亲的几条含光鱼”严毅笑了笑,走到严白虎身前,将铜盆在案几上放下,指着盆内几条橙黄似金的小鱼道:“南越志有云,含光谓蜡鱼黄而美,夜则有光,若非父亲得百姓爱戴,百姓也不会献上这等灵种”
含光鱼由于其体内伴生细菌的作用,夜间会发出微光,在这个迷信鬼神的时代很受权贵喜爱,虽然谈不上珍稀,但数量也绝对不多
这几条含光鱼确实是丹阳流民所献,只不过不是送给严白虎,而是送给严毅的
严白虎吃了一记马屁,紧绷的脸顿时缓和下来,但说话的语气中仍带着一丝不满:“因为严禁掠民之事,昨日军中好几个弟兄来我这里诉苦,说是各营士卒私底下都在抱怨,你倒是会惹事!”
严毅在这个问题上不做丝毫退让,沉声道:“自古军中有功者赏,有过者罚,作战时士卒才会奋勇向前近年无战事,士卒并无功绩,却以民财饱其私囊,废弛军纪,等到战事发生时,这样的军队又岂会有战斗力?更何况民心如水,水能载舟亦能覆舟,父亲不能为了满足这些人的私欲而自毁根基”
严白虎怒道:“你小小年纪懂什么,不予以钱帛富贵,这些人又怎会卖命?”
“那也不能靠掠民来笼络军心,这和饮鸩止渴有何分别?”严毅冷笑道
徐瑛连忙走过来道:“父子俩有话好好说,何必争吵”
“罢了!”严白虎叹了口气,脸颊横肉抖动,露出心疼的表情:“人已经杀了,律令也发出去了,此事便暂且如此只是为何又要免去流民的赋税?这笔赋钱足够我用来平息军中的怨气了”
严毅耐着性子道:“乱世之中,人口是生存的根本免去流民的赋税,虽然会损失一笔赋钱,却能换来民心归附父亲只需安坐家中,各地流民便会主动前来依附,这是一本万利的买卖,不可不为强征流民赋税,十家破其六,无异于杀鸡取卵,孰弊孰利,一眼可知”
“毅儿说得不错”徐瑛面露赞同之色,朝严白虎说道:“眼下府库又不是支撑不下去,你干嘛盯着这点赋钱如今城中百姓都在议论这件事,对毅儿无不交口称赞,这是多少钱也买不来的名声”
严白虎闷声道:“我又何尝不知,只是袁术征伐江东的迹象越来越明显,我不得不多备军资”
严毅轻咳一声:“父亲勿忧,吴景稳固现有地盘尚需一段时日,我看袁术至少还要一年才会寇略江东”
话音落下没过多久,便见徐晏匆匆走来,进屋禀报道:“宗帅,参军费尚有重要军情来报,现已在白虎堂等候”
费尚便是费氏家主,字文恒严白虎起兵征伐乌程时,乌程诸豪族见势不妙,迅速倒向严白虎,协助其攻占乌程战后多有在县中军中任职者,与严白虎捆绑在一起,拥有了一定政治权力
以往天下安定时,察举、征辟之权掌握在世族之手,豪族子弟大多只能在郡县为吏,虽然殷富,却无显职
而今天下大乱,中枢崩坏,豪族便趁势而起,与各地军阀联结,逐渐拥有了挑战传统世族的力量,已然有了新的世族雏形
严毅随严白虎前往白虎堂,走到堂外游廊时,便已看见一个白面长髯,穿白色锦袍,腰系青绶的中年男子站在堂前台阶下,正在翻阅一卷简牍
听到脚步声,费尚不疾不徐地将简牍卷好,先是朝严白虎躬身一拜,然后露出笑容,罕见地向严毅也施了一礼
严毅回礼笑道:“毅乃后辈,岂敢当费君之礼”
费尚笑道:“少君惩治贪吏,仁心爱民,已有英主之象,当得,当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