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沉沉,天幕如墨,一轮皎洁的明月高悬于苍穹之上,洒落清辉
嘎吱
一阵沉闷的声音忽然响起,紧闭的南门缓缓打开,一名名神色肃然的士卒从门洞鱼贯而出
邹他身着鱼鳞铠,肩披黑色的氅衣,骑在一匹高大的枣红马上,随着队列缓缓向前
此行他一共带上了四千名士卒,仅留下一千人守城,守城之将乃是他绝对信任的何恭
四千军出了城门后,并未沿着官道行军,而是转入乡野小路,从田野上踏过,沿途踩坏麦苗无数
不久,大军便来到了道场山脚,开始沿山而行
这样虽然会比官道行军慢上很多,但是隐蔽性却得到了极大的提升
为了防止被敌军察觉,邹他不但提前派出了很多斥候,更是严禁士卒点燃火把
全军借助明月清冷的光辉,在夜色中悄然而行
邹他麾下这些士卒对仁城周围的地形非常熟悉,深夜行军并未对他们构成什么障碍
“派人去山上看看!”
邹他望着夜幕下高低起伏的道场山,忽然朝身旁的韦宽下令
山上林木茂密,是设伏的绝佳之地,倘若严毅在这里埋下一支伏兵,其威胁可想而知
韦宽深知此战的重要性,对邹他表现出来的谨慎非但没有丝毫厌烦,反而松了口气
他亲自挑选了一百名士卒,沿着山路向上搜索
与此同时,不断有斥候从前方赶回,向邹他汇报路途情况
这些斥候在下午就已离城,一路尾随撤退的严毅部,查探动静
“禀大帅,敌军已在十里外的长寿里安营扎寨,沿途并未留下斥候,仅在驻地附近设岗巡逻”
听到斥候的禀报,邹他提起的心渐渐放了下来,催促士卒加紧行军
一个时辰后,大军抵达道场山和云巢山的交汇处
只见两座山体之间,耸立着一座坚固的营寨,营寨位置极佳,刚好扼守住了两山之间的咽喉要道,易守难攻
此寨便是控制仁城东部二三十里区域的云台寨了,和钱公垒有异曲同工之妙,只是规模远不及钱公垒
此前严毅征伐仁城时,邹他为了保存军力,将云台寨弃之不顾,全军直接退守仁城
当时包括邹他在内,很多人都悲观地认为,相当长的一段时间内,恐怕都很难再有机会重返此寨了
但是现在营寨就在他们眼前,空空荡荡,敌军已经尽数撤走,踪影全无,寨内尚能看到一些来不及带走的物资
邹他骑在马上,望着一片狼藉的云台寨,忽然仰天长笑
李辩忍不住问道:“大帅何故发笑?”
邹他止住笑声,扬起手里马鞭,指着营寨道:“我笑严毅小儿无谋,倘若在此留下一支部曲,据险而守,我又岂能有机会偷袭其军?”
一名将领跟着笑道:“看来严毅是被朱治的出兵吓破胆了,这才如此匆忙地撤回运城”
主将乃是全军之魂,邹他表现出来的镇定,以及此行的顺利,给了诸将很大的鼓舞,令他们心中的紧张情绪得到了极大缓解
“观此子近日行径,也不过如此”
“难以想象,钱铜居然会被如此平平无奇之人击败”
诸将语气轻松地评头论足,仔细想来,严毅此次出征,除了军容颇具威势外,其他方面并未表现出什么过人之处
就连曾经一度决定投靠严氏的李辩,心里的态度也悄然发生了转变
从种种迹象来看,严毅军似乎已被停战协议所麻痹,毫无戒备
此次偷袭若是顺利,他不介意顺水推舟,从中分一杯羹
一直紧锁眉头的韦宽忽然道:“大帅,敌军未免太过松懈,小心其中有诈!”
邹他微微点头,目光忽然转向云巢山巨大的山影,略微绷紧了身体,沉声道:“暂停行军,立刻派人去对面的云巢山仔细查探”
纵观敌军的撤军路线,沿途可设伏之处寥寥无几,除了道场山之外,就只剩下眼前这座云巢山了
“大帅稍候,待末将前去查探!”
李辩眼珠一转,忽然出声,主动请缨
山内没有伏兵也就罢了,若是真有伏兵,起码他还有一次选择的机会
“君乃我军大将,岂可轻动”邹他摇头拒绝,朝韦宽说道:“公令,你去看看”
韦宽点了点头,领着数十骑疾驰而去
李辩脸色有些难看地拉住缰绳
足足过去半个时辰,韦宽方才返回,原本严肃的脸庞已经放松下来,朝邹他抱拳道:“大帅,没有发现敌军踪迹”
邹他大喜,扬声道:“留下五百军驻守此寨,其余部曲立即朝长寿里进发!”
诸将闻言,心中最后一丝顾虑也消失无踪,邹他此举,显然就是在留后路了,即使突袭出现什么意外,他们也可从容撤回仁城
退路无虞之下,全军士气大振,沉默而又杀气腾腾地朝长寿里徐徐靠近
距离长寿里约有里许时,全军悄无声息地在一处土坡后面停了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