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说他之前同意出兵是碍于盛慎的情面,那么现在就是看到了化解永安危局的希望,进而主动想与严毅共击朱治了
吴景与朱治征伐永安是旦夕即至的事,与其坐以待毙,不住抓住眼前这契机,先发制人,扭转困局
若是能够一举击溃朱治,甚至将其杀死,威胁便只剩下丹阳方向的吴景军
形势转好之下,他便有机会将莫干山与银山的贼寇重新拉拢回来,进而改变王朗立场,获得其暗中支持,使永安转危为安
不过他还需要提防严氏突然翻脸,行黄雀在后之事
韩佑将自己心中的顾虑尽数说出,与盛慎商议
他对盛慎十分信任,知道其真正立场
盛慎帮助严毅,乃是为了尽快平息干戈,还百姓以太平,二人之间并无私谊
而他身为盛慎的门生,即便盛慎对他近年来的一些行为不满,也绝不会害他
正如他所料,盛慎果然已经提前为他筹谋妥当了,言语之间虽然古板严肃,却透着一丝对他的关爱:“来时我曾向严毅提议,待你两家合力击破朱治后,三年之内不得相互攻伐,他同意了,不过只允诺一年之期”
韩佑深为感动,心中对盛慎充满了感激
他现在最缺的便是喘息之机,一年之期对他来说,已然足够了
在这个乱世,世事变幻无常,若是严毅允诺三年,他反而要怀疑对方的诚意
韩佑离席走到盛慎面前,再次跪倒,郑重行了一个老师与学生之间的手拜之礼,在这一刻,他不再是永安之主,只是一个普通的学子
盛慎示意他起身,轻声道:“不过他也提出了一个条件”
韩佑连忙道:“尊公请说”
盛慎脸上露出一抹思索之色,似是对严毅提出的这个要求感到有些奇怪,沉吟道:“他希望在未来一年,你能按照初平二年的市价,将永安窑一半的青瓷和所有的黑瓷卖给他,”
初平二年便是指三年前,当时瓷器的市价大约要比现在低两成
永安窑则是永安境内四十七座窑场的统称,烧制的瓷器以黑瓷和青瓷为主
黑瓷简洁、质朴,多用于日常生活青瓷温润、典雅,既用于日常生活,也用于礼仪、装饰等场合,价值更昂贵
而在经营模式上,此时的窑场和盐场一样,也是官窑民窑并存
官窑规模小,产量有限,但是所产瓷器以精品居多民窑规模大,产量高,只是精品率相对较低
不过,无论官窑还是民窑,韩佑都拥有绝对的话语权,一言便可决定所有窑场瓷器的销售去向
对韩佑来说,大半年的窑场产量固然重要,但是和永安的大局相比,就不算什么了,而且严毅也是花钱购买,不是索取,他仍有利润可赚,只是赚得少一些
他略微思索,便同意下来,只是觉得严毅提出的黑瓷购买量过于庞大,即便他将永安府库里的黑瓷库存拿出来平衡市场,市价仍会遭受一定冲击
不过韩佑深知,盛慎不喜商贾之事
儒家之学,崇尚仁义,重视礼乐,其议论多集中于修身齐家治国平天下之道,而鲜及商贾货殖之事
孔子曰:“君子喻于义,小人喻于利
儒家以义为贵,以利为轻,故其言多涉道德教化,而少言货殖之利
韩佑不愿在盛慎心中留下一个市侩的形象,更不会为了区区商贾之事去和盛慎多作讨论
他很快便将瓷器之事抛诸脑后,恭声道:“尊公,如今弟子既已与严氏关系缓和,吴景不日即至,弟子是否应当在对抗吴景之事上,与严氏达成一些合作?”
盛慎白须颤抖,仿佛每一根都在诉说着怒意,沉声道:“吴景暴虐无道,大军过处,室庐焚毁,烟火断绝,道路积尸,鸡犬不存,生民百遗一世间惨状,莫过于此,汝当与严氏合力击退此贼,不使其祸害吴郡”
韩佑暗暗苦笑,吴景如今已经占据大半个丹阳郡,听说袁术近日似乎也打算增兵丹阳,进一步扩大战果,其军势岂是他能抵挡的,便是加上严氏,也不够看己军能够保住城池不失,恐怕就是最好的结果了,除非祖郎、王朗和许贡愿意主动参战
他内心悲观,脸上却是作慷慨之色,应喏下来
盛慎正色道:“严毅使者与老夫同来,此时就在官寺附近等候,事情既已议定,我当为你引见,汝速速领兵出城,截断朱治退路,迟恐误事!”
韩佑肃然点头,事分轻重缓急,当务之急是先剿除朱治,断吴景一臂,再徐图后计
他大步走出堂屋,唤来门下督,让其传令召集诸将
此时的朱治尚未意识到危险正在临近,他端坐在马鞍上,目视前方,脸上已经透出一丝不耐
按照朱亥所言,严舆部距离山阴亭不足三里,正常情况下,一两刻钟便该抵达,然而如今两刻钟已过,敌军阵列却仍未在视野中出现
其间,斥候来禀报过一次情况,只说敌军正在靠近,不过行军速度甚慢
朱治起初并未在意两军交锋之际,阵列放缓乃是常事,既是谨慎试探,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