良久,贾珍又拱手欲言,贾赦就道:“我看还是算了吧,你当面问了免不得伤了情分过会子我打发你婶子问一嘴也就是了”顿了顿,又道:“远哥儿才多大?身量是高,可身子弱不禁风的,那墙头他自个儿都翻不过去,你居然冤枉他帮着宝珠跑了出去……啧啧,怎么想的?”
贾珍见贾赦不再追问秦氏隐秘,顿时拱手苦笑道:“侄儿一时慌乱,难免病急乱投医,还请赦大叔宽宥”
贾赦哼哼一声道:“不过是个小丫头,跑了就跑了,你当她来日还敢露面不成?与其跟那小丫头较劲,莫不如仔细思量日后的营生蓉哥儿媳妇这一去,说不得还会兵荒马乱一阵子呢”
“是,赦大叔说的是”贾珍唯唯应下,又略略坐了片刻,便起身告辞
瞧着贾珍远去,贾赦起身缓缓摇了摇头贾赦虽贪鄙荒淫,可好歹没将主意打在儿媳身上,只觉还是爵位、银子才紧要,有了爵位、银钱,什么样儿的曼妙女子买不来?
这珍哥儿倒好,好端端以利相合的事儿,非得闹得这般错综复杂,最后竟让那秦氏死了秦氏一死不要紧,说不得便耽搁了银子分润……图什么呢?
起身叹息一声,贾赦回返后头正房,恰邢夫人与几个姬妾都在,贾赦便将姬妾打发了下去,单独与邢夫人说了此事
所谓‘说者无意、听者有心’,邢夫人直听了个心肝乱颤!旁人不知内情,她可是帮着那小贼给宝珠递了物件儿的!
那小贼也真个儿能为,无声无息的竟真将宝珠偷出了铁槛寺!
贾赦当笑话一般讲完,全然没注意到邢夫人神色惶恐待说罢,便笑着摇头道:“我看珍哥儿失了方寸,竟将此事赖在远哥儿身上,真真儿是无稽之谈!”
“呵……呵呵,老爷说的是,哪儿可能呢!”
贾赦端起茶盏呷了一口道:“我看珍哥儿好似当了真,这样,你得空往后头走一趟,瞧瞧远哥儿也别提珍哥儿,顺道儿问一嘴,回头与我说了,我好安了珍哥儿的心”
邢夫人顿时暗自松了口气,面色缓和下来,道:“老爷吩咐了,我过会子就去”
“嗯,”贾赦又道:“三姐儿的嫁妆……可攒够了?”
邢夫人顿时面上一僵,赶忙道:“哪里就够了?只怕还差个几百两呢”
贾赦这会子心绪极佳,盖因听了个笑话,又因有属僚头晌来访,说在外城一处铺子寻见了一件宋代的腰扇那店主好似不识货,竟只开价八十两属僚投其所好便送上门来,惹得贾珍把玩了半日也不曾舍得放手
错非贾珍来访,他这会子还在把玩着腰扇呢!
因是贾赦思量着道:“回头我买上几间房,算是给三姐儿添妆如今这京师人口滋生,屋舍愈发腾贵,捂在手里每年吃出息也是一笔进项”
邢夫人顿时愕然不已,暗忖贾赦何时这般好心了?
贾赦不得回应,正扭头看过来,邢夫人忽而反应过来,赶忙赔笑道:“诶唷,我代三姐儿谢过老爷啦!回头儿三姐儿出了阁,我让她来家中给老爷道谢”
“嗯”
贾赦志得意满,只觉事事顺心,当下又起了淫心,寻了婆子吩咐炖了吊子,又往厢房厮混而去
他一走,邢夫人顿时腹诽不已:铁公鸡竟然拔毛了?真是太阳打西边儿出来了!
那几间屋舍估摸着还是外城偏僻之处,每年出息才几两银子?比照那小贼给的,算算不过是聊胜于无
邢夫人得了贾赦吩咐,当即领了丫鬟往后头寻去一来挂念着小贼,生怕伤了、碰了,更怕事败泄了底;二来,此事若是成了,只怕小贼不日便要远走高飞……都说小别胜新婚,这几日忙活发引事宜,二人便是见了也极为仓促,邢夫人这会子自然想的紧
邢夫人领着苗儿、条儿自正房出来,出了三层仪门便嘟囔道:“都在一个府中,往后头去竟要从门外绕,实在不便”
苗儿、条儿不敢言语这东跨院单独隔出来,乃是大老爷贾赦的意思,她们平素往后头走动也多有不便,却不好置喙
过了仪门,苗儿忽而低声道:“太太,方才听了个信儿,好似那位宝二爷又惹祸了呢”
“哦?怎么说?”邢夫人问道
苗儿就道:“听婆子传话说,那日宝二爷非要去馒头庵,是……是与那位钟哥儿一道寻了小尼姑鬼混,不知怎地,被二奶奶、远大爷撞了个正着”
“啊?还有这等事儿?”邢夫人强压着嘴角方才没笑出声来
那宝玉仗着是衔玉而生的,被老太太宠溺得不成样子,说不得、碰不得的,邢夫人只当因着宝玉,老太太才将掌家的差事交给王夫人打理她觊觎那掌家之权,心下嫉恨不已,连带着将宝玉也暗恨上了
因是听闻宝玉犯下这等没起子的混账事儿,顿时暗乐不已
邢夫人开口道:“到底是姓秦的……”后头的话不能多说,她便转而道:“你打哪儿扫听来的?”
不待苗儿回话,条儿就笑道:“太太不知,哪里还用扫听?只消寻个墙根儿递了耳朵听一会子,一准儿能听到这事儿”
邢夫人便哼哼两声道:“瞧着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