探春最是怕痒,咯咯笑着扭动身形,顿时自凳子上摔落,又赶忙爬起来躲闪,口中兀自打趣道:“林姐姐那日荣禧堂中所言可还作数?若是作数,我来日该称姐姐还是嫂子?”
黛玉愈发气恼,起身绕桌案追了探春半晌,奈何探春身子骨远非黛玉可比追了几圈儿,探春还不曾如何,黛玉自个儿倒是累得出了一身细汗
因着心下羞赧,黛玉便推说身子乏了,领了雪雁往荣庆堂回返
方才出了大花厅,那雪雁便道:“姑娘,我说什么来着,远大爷怎会是假的?偏紫鹃要来下蛆,她心里巴不得姑娘嫁与宝二爷呢”
黛玉蹙眉呵斥道:“你也少说这些有的没的,我耳不聋、眼不瞎的,用不着你们搬弄是非”
至于陈斯远是假的……黛玉私下也当做笑谈旁的且不说,其人三五日便要往东跨院去请安,又为邢家前后奔走,大舅舅都不曾质疑过,又怎会是假的?
与黛玉心思一般无二,那东北上小院儿里的宝钗也是这般想的,于是便将搬弄是非的莺儿好生叱了一通
陈斯远到得荣国府大半年,素来与人为善,又为各处谋划,便是先前与之有龃龉的薛家都要道一声‘好’,更遑论得了便宜的别处主子?
倏忽到得七月里,陈斯远考了月考,荣国府中的流言蜚语自是停歇了便是偶然有人提起来,也不过是笑那钱婆子倒霉,撞在了枪口上
邢夫人提心吊胆十来日,见果然一如陈斯远所料,这才略略放下心来
七月初二日,陈斯远散学后径直寻上了燕平王府待见了燕平王,便历数西夷畏威而不怀德,话里话外都是生怕朝廷上了西夷的当
谁知那燕平王看傻子也似的盯着陈斯远好半晌,旋即撇撇嘴,蹙着眉头便将陈斯远赶了出去
陈斯远面上讪讪,心下有如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不知燕平王哪根筋不对了待转过天来瞧了邸报,瞧着大顺与英夷达成的通商条目,这才恍然大悟
这头一条便默许淡马锡以东为大顺势力范围,径直将红毛番卖了个干净!往后十来条,大顺虽开放了松江等为通商口岸,可相应的英吉利也开放了身毒各处港口,说不上谁吃亏谁占便宜
最后一条尤为紧要,乃是为了平衡二者贸易,每岁大顺采买英吉利产生铁一万万斤,折银八十万两此一条先行三年,待三年之后二者重新议定生铁采买数量,以平衡顺英贸易
陈斯远撂下邸报,顿时心下五味杂陈一边厢是臊的,此番大顺不但没吃亏,貌似还占了不少便宜那身毒的铁矿可比大顺的铁矿品质高多了,以丝绸、瓷器、茶叶等换了生铁,自然是占了便宜;
一边厢心下生起豪情来,这大顺因着并不闭塞,与西夷往来繁多,倒是不曾将英吉利当做寻常番邦虽不免高高在上、心下鄙夷,却也没想着将其纳入大顺朝贡体系,得了面子失了里子
此番自个儿虽是庸人自扰,可不免心下极为欣慰
这日本待往小花枝巷去会一会尤氏姊妹,谁知马车方才到了宁荣后街,便有仆役寻来,叉手禀报道:“远大爷,我家太太有急事寻远大爷,还请远大爷移步”
来者乃是薛家的仆役,莫非薛姨妈又要寻自个儿问计
似是瞧出来陈斯远诧异,那仆役便低声道:“今儿个晌午蟠大爷自金陵回来了”
薛蟠回来了?啧,莫非这厮与贾琏闹起来了不成?
他却不知,薛蟠回得家中,待听闻柳燕儿命丧黄芪,又是因着贾琏,顿时气炸了,撸胳膊挽袖子便要寻贾琏计较
薛姨妈并宝钗拼命阻拦,又好一番劝慰,方才将其安抚下来转头儿方才好转的贾琏又腆着脸亲自登门道恼,将个姿容秀丽的清倌人送到薛蟠身前,又打躬作揖扇了自个儿几巴掌,薛蟠这才含混着将此事揭过
待贾琏一走,薛蟠又埋怨起陈斯远来,只道其不曾说柳燕儿竟是个水性杨花的性儿
薛姨妈呵斥了两句,却说不到点子上,宝姐姐实在听不下去,只一句‘橘生淮南’便将亲哥哥怼了回去
那仆役见其若有所思,又拱手道:“远大爷?”
“哦,好,容我回家换了衣裳,片刻就来”
仆役应下,这才快步而去
陈斯远打发了小厮庆愈去知会尤三姐一声儿,这才下车自后门进了荣国府,兜转须臾回了自家
几个丫鬟自是将其迎入内中,陈斯远净了手,趁着柳五儿为其更衣之际,便将个油纸包递送过去,低声道:“前几日一直不得空,这些你拿去泡茶,到时连虫草也一道儿嚼了,最是滋补身子”
柳五儿喜滋滋应下,笑道:“大爷忙着攻读,也不必挂念着我……左右我这身子骨又不差这一两日的”
陈斯远笑道:“早一日康健了,早一日安心你先服用着,若是没了记得与我说”
“嗯”柳五儿抿嘴笑着,仔细为其整理了衣裳
陈斯远又饮了半盏茶,这才快步往东北上小院儿而去
他依旧穿园而过,谁知方才行道闸桥左近,迎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