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待吩咐外头准备马车,谁知金娥领了夏竹入得内中,那夏竹屈身一福笑道:“大奶奶,我家大爷一早儿来了,三姑娘听闻那万客来开张,便吵嚷着要去凑凑热闹二姑娘被缠磨不过,便也随着一道儿去了
二姑娘说了,怕是要下晌才回转,到时申时开宴,还请了南曲班子二姑娘生怕大奶奶扑空了,紧忙打发我来说道一番”
尤氏便笑道:“那万客来说是内府新营生,四下传扬了好些时日,不想竟是今日开张你去回二姐儿,就说我申时前一准儿到”
夏竹应下,又是屈身一福,这才快步退下
尤氏便守在房中哪儿都不曾去,晌午略略用了些午点,依旧食不下咽,只觉心下堵得慌
待临近申时,这才被银蝶催着起身,往前头乘坐了马车,前后不过两刻便到了能仁寺左近的陈家新宅
门前老苍头早早瞧见,紧忙往内中传话于是待尤氏自马车中下来,便见尤二姐、尤三姐、陈斯远俱都迎在门前
众人一一见过礼,催着尤氏往内中行去,尤三姐叽叽喳喳说着那万客来热闹非凡,连尤二姐也禁不住满面堆笑
“大姐得空总要去瞧瞧,里头南来的、北往的,苏样、洋货样样都有,我与二姐原本只想着游逛游逛,谁知看见这个稀罕得不行,瞧见那个又撒不开手,等出来一算账,竟装了半车物件儿”
尤二姐也道:“亏得内府预备了马车送货,不然还不知怎么回来呢”
尤氏嘴上应着,目光时不时瞥向陈斯远
便见其人一身豆青纹样缎面镶领象牙色暗花绸子圆领袍,内衬白色亲领,头戴忠靖冠,身姿挺拔,面噙笑意,一手屈于身前,一手负于身后,姿容俊伟,虽面带亲和,却难掩卓然之貌
好似感知到了什么,陈斯远扭头看将过来,那尤氏有心闪避,却已迟了,正好与陈斯远视线对撞尤氏心下略略慌乱,紧忙道:“还没谢过远兄弟呢,那暖宫丹——”
不待其说完,尤三姐便扯了其臂膀道:“大姐谢错了人,分明是我托付远哥哥的,要谢也是谢我才对”
尤氏笑道:“自是要谢过三妹妹,只是再如何说也是劳烦远兄弟”
陈斯远笑道:“不过捎带手的事儿,不值一提”
陈斯远这会子心下挠头,实在不知如何称呼叫大嫂子也对,这是从贾珍那头儿论的;称一声大姐也没毛病,这是从尤三姐、尤二姐这儿论的……关键怎么称呼都有理,你说这事儿闹的
尤三姐这会子又道:“头晌打发春熙回家中告知妈妈,谁知妈妈竟染了风寒,说是今儿个来不成了”
尤氏面上虽噙着笑,心下却是一紧,随即那笑容便多了一丝讥讽染了风寒?料想定是与爷儿俩没羞没臊的折腾得太过!
少一时,众人进得垂花门,内中早就架起了戏台,左右厢房里人影憧憧,自是请的南曲班子在上妆
众人进得内中,分宾主略略小坐,便有席面流水一般送上尤氏便招呼了银蝶道:“快将贺礼送上”
银蝶紧忙提了个小巧包袱来,铺展开露出内中之物,尤二姐扫量一眼便喜道:“大姐还记着呢?我最得意大姐调制的这雪中春信”
尤三姐却盯着两瓶酒眼馋道:“大姐,这是什么酒?”不待其回话,尤三姐便抱着陈斯远臂膀道:“今儿原本预备了绍兴黄,又有一坛子菊花白”
尤氏笑道:“三妹妹不妨打开闻闻看”
尤三姐本就爽利,当即拿过一瓶拔了塞子,略略嗅了下,顿时喜道:“呀,是合欢花酒!前几日我还想着呢,不想今儿个大姐就送了来”
尤氏笑道:“自家姊妹,你与二姐儿什么喜好我还能不知?”
除去这两样,内中还有个玉佛,质地极佳,尤二姐瞧了顿时喜上眉梢
那尤三姐就张罗着:“哥哥,不若咱们今儿就饮这合欢花酒可好?”
陈斯远道:“二姐生儿,你须得问过她才是”
尤三姐又扭头看向尤二姐,尤二姐哪里有不依的,只是笑着颔首
当下又有婆子送了戏折子来请众人点曲目
尤二姐先点,看了半晌才点了一出《占花魁》随即尤三姐点了一出《艳云亭》,陈斯远胡乱点了《单刀会》,晴雯点了《白罗衫》
待轮到尤氏,她胡乱翻看了一番,说道:“这昆曲翻来覆去就是那么些,总有些腻了”
下头的班主就道:“这位奶奶,咱们班还会一些旁的南曲,都在折子后头呢”
尤氏应了一声翻到最后,随手一指:“便是这一折吧”
银蝶就在一旁伺候,瞧了眼赶忙低声道:“奶奶……不大妥——”
偏生这话被尤三姐听了去,她起身夺了折子来,便见尤氏胡乱指的是娇红记里的一出《轻移莲步》
尤三姐便白了银蝶一眼道:“我道是什么,不过是娇红记,哪里就不妥了?”当下将折子丢过去,道:“便按着这个曲目来”
婆子收了戏折子,下头的班主躬身应下,须臾丝竹齐奏,便有几个戏子咿咿呀呀唱将起来
席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