鄯州与凉州之间的黄土大道上,一支运粮队正在缓慢前行
这支运粮队刚从长安离开不久,运粮的多是河北流民
他们在长安附近县城待了几日后,登记入籍,被迁往庭州居住
天空阴沉,乌云低悬,似乎随时会有一场梅雨落下来
护卫运粮队的是一支两百人的营队,领军校尉抬头看了一眼天色,面露忧色
运粮的队伍最怕阴雨天气,不仅行路会变得更加艰难,就连粮食也会被打湿,容易腐坏
“都走快点!再走五里就到驿站了,可以歇息一阵,顺便躲躲雨”
校尉大声呼喊着
唐朝的邮驿非常发达,长安以西,每三十里都设有一个驿站
驿站有房舍、马厩、仓库,并备有车、牛、马、骡,既可传递情报,也可为转运军需物资的队伍,提供一个休息的地方
这些流民受到朝廷赈济后,一路上有吃有穿,对生活多了些盼头,运粮都格外卖力
运粮的是篷车,唐朝骡马多,每辆篷车都有骡马在前面拉,人只需在后面赶车就行
遇到上坡或路况不好时,才需要推上一阵
李莫哥一家也在运粮队伍里
此时正好是上坡,他卯足力气,在车后用力推着
不仅妻子程氏在帮忙,儿子李慕唐小小年纪,也拼了命推着运粮大车
又行了三里路,天上果然下起了雨
众人穿上蓑衣蓑帽,继续赶路,终于在天黑之前,赶到下一个驿站
他们运送的粮食,既是给前线将士吃的,也是他们自己的口粮
众人在驿站一间屋子里歇脚,顺便起锅造饭
驿站里有一名老驿卒,年轻时走东闯西,不仅去过庭州,还去过碎叶城
众人将来都要在庭州安家,故而一边端着饭碗,一边听老驿卒讲述庭州的情况
那老驿卒咧嘴一笑,露出满口残缺不堪的老黄牙
“你们运道不错,要是以前去庭州,肯定没安生日子可过,现在去的话,兴许能过上几年日子”
有人问:“为什么?那里没房子住,没有田耕吗?”
老驿卒道:“嗨,房子多的是,田也耕不完”
“那是税收很高吗?”又有人问
“那就更不提了,贺鲁叛唐之后,庭州就不收税了”
“是贺鲁劫掠庭州的缘故吧”那名校尉从外面走了进来
老驿卒看了他一眼,陪笑道:“还是您知道的多正是如此,自贺鲁叛唐以来,年年劫掠庭州,不知多少百姓,劫去给突厥人当奴隶了”
李莫哥皱眉道:“庭州不是有安西军吗?任由突厥人劫掠?”
老驿卒瞥了他一眼,道:“人家小股小股的骑兵来,来去如风,一次劫一点,安西军也没法子”
有人笑道:“幸好朝廷剿灭了贺鲁,咱们去了后,倒不必担惊受怕”
老驿卒摇头道:“那也说不准,突厥人就算投降朝廷,过个几年,又会造反,也不知能安生几年”
众人脸色顿时有些苍白
李莫哥冷哼道:“朝廷大军干嘛不杀光突厥人?”
老驿卒道:“那些突厥人都精的很,发现打不过咱们唐军,立刻就投降了,总不能杀降兵吧?”
便在这时,外面有马蹄声响起
老驿卒耳朵动了动,皱眉道:“听这声音,是六百里加急啊,前线又出变故啦?”
起身出了屋子,众人也都跟出去瞧
只见一名驿卒策马奔来,背后插着一根旗子,上面写着“驿”字
老驿卒瞧见旗子颜色,道:“果然是六百里加急”
那驿卒奔到驿站门口,早有替换的驿卒牵着马,在门口等着了
两人交接旗子和公文,新驿卒策马扬鞭,冒雨朝着鄯州方向急行
那奔来的驿卒累坏了,被其他驿卒带到屋子里,提供饭食
老驿卒走了进去,问道:“小刘,出什么大事了,怎么又有六百里加急?”
那驿卒咕噜咕噜喝了几大口水,喘着气道:“我也是听别人说的,好像是咽城的薛仁贵将军,杀降了!”
……
黎明,天空还未亮透
承香殿偏殿角落的一间屋子里,王伏胜睡梦之中,隐隐听到什么声音,霍然睁开双眼
他睡眠一向很轻
果不其然,一阵敲门声在他门外响起
王伏胜穿好衣服,推门一看
门外站着一人,是负责甘露殿打扫除尘的内侍
“天都没亮,何事来扰我?”王伏胜皱眉问
那内侍急道:“大监,兵部送来一份急奏,说必须立刻上呈圣人”
只要前方有战事,大唐兵部官员都有任何时候递奏的权力,哪怕是夜晚
王伏胜皱眉道:“兵部官员可有说什么?”
那内侍道:“具体的不知道,不过好像是薛仁贵将军杀了降兵!”
王伏胜脸色大变,接过奏章,整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