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的,温和,即使已经在战场上摸爬滚打这么多年,景黎的本性依旧温和
一直在穆弛的碑刻前喝到醉醺醺,他身边跟着过来的两个贴身亲随才有些心疼的搀扶起自家的王爷往回走
说出去谁信?他们家金尊玉贵的棣王爷,在西南呆了这么久,刚来的小半年睡得是兵营,后来的大半年睡得是西南巡抚衙门
景黎现在清醒的可怕
他早已不是曾经借酒浇愁只会逃避的人了,但难得的酗酒一次,也不过是为了让自己松快松快
真真正正接手西南之后,景黎才知道自己的皇兄景弘每日里是过的什么样的日子,才知道景弘肩上担着多么重的负担,饶是有裴朝卿有棋心跟皇兄一起分担,也分担的有限
至于谢丹臣裴介沈霆轩这些人,只不过是得力的臣子
景黎越是心疼自家皇兄,便越是想要为皇兄分担,越是想要将西南这里的一摊烂账全都梳理好,至少,也得百年平安无事
两个贴身的亲随给景黎点了醒酒的柏叶汤,还准备了祛湿的泡脚药材来
景黎昏昏沉沉倒在书房里的床榻上,脑子里默默盘算着明日要做的事务
开山修路的事情还是要继续做下去,不开山不修路,山里的药材和水果便运不出来,各个土司部落做互市也更有难度
说起来,明天奚阿蛮应该会来巡抚衙门,汇报教化蛮民的一些事务
就在景黎想着想着已经快要睡过去了的时候,方才退出去的贴身亲随有些脸色奇怪的捧了一只鸽子来
“王爷,宫里来消息了”
前两日才刚上了折子,算脚程估计折子还没到玉京城,京里怎么先来信了呢?还是用的信鸽
景黎抬手揉了揉自己的眉心,抬了抬脚,西南这里湿热,随行太医一直给他开祛湿的药材来泡脚,但本就是炎炎夏日,温水泡脚也足够难挨
自有服侍的土兵上前
那亲随便将鸽子脚上的消息递给了景黎
“朝卿启程西南为王爷分忧”
简简单单一行小字,景黎托着下巴想起了心思,裴朝卿一贯是皇兄身边最得力的人手,莫名其妙往西南派,皇兄这是担心他了?
景黎又掐算了一下,抬头问那个亲随:“咱们的折子是两天前发出去的吧?”
亲随信誓旦旦的点头:“是啊,鸽子从玉京飞过来也得飞上两三天,晚上到应该是飞了两天半,那时候咱们的折子还没发呢”
罢罢罢,反正是皇兄的一片好心,景黎丢了手里的信纸,又瘫了回去,揉揉自己抽疼的额角,面露苦笑,他今天还是喝多了:“给裴大人准备接风的馆驿,你叫人安排去吧”
鸽子插了翅膀才两天飞过来,裴朝卿过来怎么也得七八天,倒是不算太着急
第二日一大早,景黎便已经起来了,身边的亲随给他整理好了今日要做的事,景黎便开始了劳累的一天,连轴转到天彻底黑尽,而这才是他在西南的每一天
奚阿蛮虽然是个女人,现在还守了寡,拉扯着一个才三四岁的孩子,但就连景黎也不得不承认,奚阿蛮着实是个人物
在大部分的西南土司原住民的眼里,只有他们的巫师们传承下来的知识才是绝对的真理,而奚阿蛮小小年纪却已经有了要走出大山,学习汉话,学习汉人的知识的意识
并且奚阿蛮学的很好,且极有先见之明——最主要的,若不是因为奚阿蛮的劝说,阿木在纠结起来各个土司之后,大概会直接反了,也就正中当时的西南巡抚谢怀羽的下怀
而那个时候,西南绝对不会像现在这样成为大昭也要头疼于怎么处理的存在
奚阿蛮到现在还能维持住西南土司的联盟并且持续跟大昭谈条件,双方僵持到现在,谢怀羽当初顶下的许多条例已经废了一多半了,景黎虽然抱着宽仁的心态,但也绝不是一退再退的人
这也是当初谢丹臣发觉两边是估计到最后就是在拼持久,选择将总方向跟景黎商量明确,自己动身回京的一个重要原因
堂堂棣王殿下不至于连这种事情都做不到
景黎也的确是不负所托,一方面虚怀若谷,在西南各地考察实证,推行大昭的种种仁政德政,一批贪官污吏都被他直接处决,西南的政风顿时大改
安定好了内部,拉拢到了民心,才是跟土司们拉锯的大前提
奚阿蛮对这个棣王殿下,也是蛮钦佩的——在西南长期混乱,贪官污吏大行其道的情况下,能有魄力将这样的事情办成,还将后续的一切都处理好,半点没被她抓到趁虚而入的空隙,果然不愧是大昭的皇家养出来的
两人面对面一笑,都带着七八分的欣赏与真心,当然,这并不妨碍在他们涉及到己方利益的时候争吵到面红脖子粗
不过奚阿蛮揣度着,应该也快要到极限了——大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