骞被陈守搀上了马车,数百禁军跟随,宗泽还派遣了一支千人的禁军护送,马车晃晃悠悠出城,直奔真定城而去
…………
汴京,延福宫
赵煦面无表情地坐在桌案后,看着赵孝骞的奏疏
数日前,赵孝骞受重伤的消息传到汴京,京城朝野震惊哗然,就连赵煦都被吓坏了,忍不住为赵孝骞担心
虽说对赵孝骞已心生猜忌,但赵煦也分得清轻重,他很清楚,至少如今大宋社稷不能少了赵孝骞,他仍需要赵孝骞为他开疆拓土,甚至灭亡辽国,实现他一统华夏的理想
一个成熟的帝王,眼里的人和事不可能有绝对的黑和白
对待绝大部分臣子,既要提防制衡,也要人尽其用
若是对某人产生了猜忌,那也不过是猜忌,用点别的手段制约或是分权便是,难不成因为这点猜忌之心便杀了他?这就很幼稚了
赵煦如今也是如此
性情大变的他,只能说心思变得冷硬多疑,但也没变成不讲道理的杀人魔王,对赵孝骞,他既要防,也要用
无论哪种情况,赵孝骞身受重伤还是令赵煦非常担忧焦急的
此刻赵煦的手里,握着重伤后的赵孝骞送来的奏疏
奏疏里赵孝骞对自己受伤的事一笔带过,但对朝廷收复燕云倒是记述甚详
里面详细说了利用受重伤的理由,下令宋军在燕云地面上横扫搜捕
打着报仇的旗号肃清燕云地面上敌对的宗族地主势力,解除地方上的残留团练武装,宋军在收复城池和土地的同时,也在尽量收拢燕云的人心
看完奏疏,赵煦阖目暗叹
不得不说,赵孝骞受了重伤,对朝廷来说反而是因祸得福明明是一桩祸事,却被他下成了一步妙棋
原本需要漫长时日才能完成的收拢人心的工作,如今赵孝骞借着受伤的理由,已把燕云十六州安排得明明白白
该杀的,该驱离的,该安抚的,赵孝骞都呈上了名单
当然,奏疏里赵孝骞也禀奏了,最近燕云地面上杀戮甚多,有些无辜的异族百姓也被牵连
赵煦对此只能沉默,他很清楚有些情况是无法避免的,偌大的地盘新旧交替,难道真指望它能和平顺利地完成交接?
杀戮与混乱,不可能因为两国表面的一纸协议而消弭
因为隐藏在官面之下的东西,其实矛盾更激烈,那是直触各方利益的层面,有些黑色和灰色的手段,朝廷也只能睁只眼闭只眼
“朕不得不承认,子安实在是奇才,如此复杂棘手的事,交到他手里也未曾让朕失望”
良久,赵煦掩上奏疏喟叹道,表情有点复杂
一直静静侍立身后的郑春和急忙笑着捧场:“那也是官家慧眼识人,对郡王殿下抬爱器重,殿下方有一展身手的机会”
赵煦嘴角扯了扯,道:“楚王叔可知子安受重伤的消息?”
郑春和苦笑道:“消息早已传得人尽皆知,楚王殿下必然是知道的”
赵煦沉默良久,淡淡地道:“你亲自给楚王府送去黄金五百两,丝帛千匹,以示抚慰,告诉楚王叔不必担忧,子安吉人天相,已然救治过来了,朕会叮嘱子安好好养伤……”
停顿片刻,赵煦想到自己本打算收复燕云后将赵孝骞召回汴京,卸了他的兵权,如今这情况,怕是暂时不能召他回来了,总不能让他拖着重伤的身躯一路车马劳顿回京,否则朝野难免非议他刻薄寡恩
根据赵煦布下的各方眼线禀奏的情况来看,赵孝骞在燕云手握重兵,至少没显露出丝毫异常的迹象,卸下兵权的事暂时不急
见赵煦沉默不语,郑春和小心翼翼地道:“官家,有件事奴婢必须禀奏……”
“何事?”
“数日前,郡王殿下重伤的消息传入汴京,楚王殿下又急又怒,据说在王府里急得跳脚,嚎啕大哭,然后一言不发出了王府……”
赵煦饶有兴致地道:“然后呢?”
郑春和苦笑道:“然后,楚王殿下寻到了辽国常驻使臣的馆驿,下令王府禁军把辽国使臣揍了个半死……”
“官家,奴婢听说楚王殿下的行径,已被监察御史记下,参劾奏疏送进了政事堂,倒是为难了政事堂那几位相公……”
赵煦呆怔半晌,脸颊微微抽搐了几下,良久,才揉了揉自己的脸,叹道:“莫说政事堂诸位相公为难,朕都为难了……”
又沉默了许久,赵煦才缓缓道:“郑春和,你代朕探视一下辽使,送点名贵药材和金银抚其心”
说着赵煦抬眼,瞥了瞥郑春和
郑春和立马明白了他的意思,急忙笑道:“是,奴婢保证辽使不予追究,毕竟父子连心,辽使应当理解楚王殿下不适当的冲动之举”
d4dd4d