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应她的是离去之人发出的哄笑
平瑞宝默默看向朝鲁
朝鲁沉声下令,“立刻用绳子和铁钉固定帐篷,把所有牛羊都关进围栏去打水,能打多少打多少,每人用水囊装三天的量,放进自己的帐篷去吧,动作要快!”
哈剌赤部落的人纷纷行动起来散落在各处的牛羊被他们关入围栏,成群结队的妇女去河边打水,男人们热火朝天地加固着帐篷
别的部落冷眼旁观,时不时发出几声嗤笑
今日是个大晴天,太阳在天上高悬,风也吹得正暖,怎么可能会有暴风雪?
并不是所有人都这般冥顽不灵也有一部分人遵从了神女的神谕,默默把自己的财产保护起来
忙活了一个多时辰,太阳依旧高照
平瑞宝站在空地上,沉声下令,“所有人都回到自己的帐篷,三日之内不得走动”
哈剌赤部落的人纷纷回到自己的帐篷,把门封死虽然他们心中也有怀疑,但神女的威望还在,遵从神女的神谕并不会造成什么损失
别的部落也有一些人回到自己的帐篷,余下的人依旧来回走动,在阳光下汲取温暖,抓着身上的虱子
他们不是没听过神女宝音的事迹,他们也曾对这个人有过崇拜和敬仰
但今日,神女宝音得出复卦,让他们往北方迁移的时候,这些崇拜和敬仰就都烟消云散现在的神女宝音在他们心里就是一个天大的笑话
平瑞宝环顾这群人,叹息着摇摇头,然后也走进自己的帐篷
一刻钟后,正午的阳光还在雪地上泛着银芒,转眼间西北天际就涌起墨色云团第一阵狂风裹着冰碴子砸来时,牧民们正围着火堆修补皮袄
只听“咔嚓”一声脆响,晾晒兽皮的木架被拦腰折断,碎木片如箭矢般飞射有人被木片刺瞎了眼睛,发出比狂风更为凄惨的嚎叫
不知谁大声呼喊“快进帐篷!”
然而已经晚了碗口粗的木头杆子在风中剧烈摇晃,绷紧的牛皮绳发出不堪重负的呻吟一头风龙猛扑过来,几顶帐篷瞬间就被掀翻
未曾关入围栏的羊群和牛群在白茫茫的雪幕中四散奔逃,下一瞬就被突然而至的雪墙吞没
牧民们看着近在咫尺的帐篷,却被风吹得越来越远,最后掩埋在纯白的坟墓里
有人哭泣,有人尖叫,有人呼救幼小的孩童被风吹上半空,重重地砸在坚硬的冻雪上
外界发生了怎样的惨剧,躲藏在帐篷里的人轻易就能想象到是绝望,是死亡,是对神女的不敬害了他们的性命
神女果然是自然之灵,她颁布的神谕就是上天的指引她说大家的生机在北方,那么前往北方就势在必行
彼时彼刻,他们在心里怀疑神女的占卜此时此刻,他们在帐篷里对着神女的长明灯虔诚叩首
感谢神女又一次拯救了哈剌赤部落从今往后,我们一定遵从您的每一道神谕!
平瑞宝躺在床榻上,双手揪着羊毛毯子,发出难耐的呻吟外界寒风凛冽,而她却热的冒汗滚烫的气运正源源不断地充盈着她的身体,让她的灵魂缓缓飘上半空
方众妙,整个大周都奉你为神,承受着那么庞大的气运,你又是什么感觉呢?真想知道啊……
图门浸泡在药水里,面无表情地翻看着一本兵书,脑海中却发出微微颤抖的声音:【主人,我有些害怕】
一缕轻笑钻入他的脑海,【图门,你已经长大了】
图门翻过一页书,在心里说道:【主人,七岁的时候,有一次冬夜,哈剌赤部落也遇到了暴风雪所有人都躲进帐篷,除了我】
【我敲他们的门,他们狠狠骂我,让我去死】
【风要把我吹走,我只能紧紧抱住围栏】
【雪粒打在我身上,像一把把刀子割我的肉一匹母马跑过来,将我叼回马圈它把我塞进它的肚子下面,别的马就围拢过来帮我取暖】
【我耳边全都是狂风呼啸的声音,像厉鬼在索命】
【暴风雪持续了几天几夜,我饿了只能忍着,渴了就张开嘴,让狂风把锋利的冰晶吹进来】
【我的肚子灌满风和雪,疼得死去活来】
【从那之后,我最害怕的就是这种天气】
说到最后,他的声音已经哽咽,然而现实里的他却只是轻轻翻过一页书,水面上倒映出一双平静的眼眸,琥珀色的瞳仁里只有对曾经苦难的蔑视
他不屑于回忆,然而这回忆若是能获取主人的怜惜和疼爱,他就会把这些残渣一般的记忆从脑海里挖出来
他勾起薄唇,心里的声音却像孩童一般脆弱,【主人,外面风很大,我害怕】
那边是长久的沉默
图门等不到回应,终于放下兵书,抬起头看向半空,英俊的脸庞渐渐展露出一个痛苦的表情
主人不喜欢听这种阴暗的回忆吗?主人是不是厌烦自己了?
图门扬起手将兵书狠狠投掷出去一声巨响回荡在呼啸的风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