来福看着他眼底开始弥漫的血色,怔怔未语,心底没来由的抽疼
他自然而然想到当年发疯放火烧冷宫,妄图拉着还是九皇子的陛下一块去死的废后
“陛下……”
“罢了,”萧拂玉摆摆手,闭眼按住胀痛的眉心,“去给平王世子请个太医,待他病好,任他自生自灭便好”
“是”来福应下,躬身后退几步正要转身离开,忽而听见一声闷哼
回过头一瞧,只见萧拂玉倒在榻上,瘦削的指骨微微颤抖抓住身上明黄的被褥,一如许多个深夜里来福守夜时,窥见天子将要梦魇发病时的前兆
前兆时有多脆弱惹人怜,梦魇时便有多令人脊背发寒
“陛下——!陛下?!”
来福顾不得心头那股被陛下掐脖子的恐惧,冲到榻边,“陛下?”
“奴才去请太医!奴才马上就去请太医!”来福说着便要唤人来,被萧拂玉猛然扣住脖子,脸上血色迅速翻涌,手里拂尘滚落,跪在地上连话都说不出来
可天子扣在脖子上的手又那样软那样白,即便是窒息都能闻到骨子里那股勾人的香气,半梦半醒里好似登上极乐,让人恨不得心甘情愿死在他手里
来福双目涣散,忘了挣扎
好在这次,萧拂玉只是闭眼缓了片刻,便平静地松开了手
来福瘫在他脚边,大口喘气,待缓过神来,便又开始哭诉:“陛下,您吓坏奴才了”
瞅着来福擦眼泪的可怜样,萧拂玉轻轻叹了口气,状若玩笑道:“瞧你如此紧张朕,莫不是平日里背着朕得罪了人,怕朕出事没人替你撑腰了?”
“陛下定是这几日批折子批到深夜,累着了,”来福略过方才的事,忧心忡忡道
“朕歇息片刻,你不必守着了,”萧拂玉说完便扯下了床幔
来福跪在榻边,仔细替他盖好被褥,小心翼翼退出殿外
他去太医院请了院首,却不是急着去平王府,而是带着太医进了养心殿,隔着明黄床幔,偷偷替沉睡中的天子把了脉,然后又无声无息退出去
养心殿外,来福面色如常领着院首离开,拐过两条回廊,停在一处偏僻的宫殿拐角处
“赵院首,陛下这病到底如何?”
院首长叹一声:“恕老夫直言,陛下这病像极了当年的废后,你我都知道当年废后为何会被打入冷宫,不过是先帝无法接受自己母仪天下的皇后是个疯子罢了!”
“如今陛下只是梦魇,外加偶然头疼,还不算真正发作,待来日真的发作,只怕是会如废后般,将任何靠近他的人都视作要谋害他的仇人”
院首叹气道,“老夫先前扯谎,说什么阳气滋养,也不过是想要陛下派遣个年轻力壮的男子守在御前
年轻人,阳气足,自然耐打又耐用,被陛下误伤便罢了,总比陛下来日失控伤了自己的龙体要好”
来福愈发愁眉不展
只是再愁眉不展,回了养心殿,仍要挂着笑容
三日后,金銮殿,除夕宴
五品及以上官员皆可携家眷入宫赴宴
此时还未天黑,离宴会开席尚早,萧拂玉立在观星台上,垂眸看着宫门口陆陆续续停靠的马车
因着今日年节,他内里虽是黑色龙袍,外头却披了件正红的大氅,赤红毛领裹着更明艳的脸,衣襟前缀着红色的宝石珠串,风一吹便清脆作响
此处是皇宫的最高处,远远望去,整个上云京尽收眼底,又何止是宫门口那小小的一块地
“陛下近日头疼刚消停,可莫再着了凉,”来福往他手里塞了个手炉
不知瞥见什么,萧拂玉倏地眯起眼,凉凉道:“朕不是让宁徊之老实禁足到春闱?谁让他来的?”
来福顺着他的目光望过去,只见一辆雅致的马车旁,白衣男子傲然而立,正仔细整理自己的衣襟
那身衣裳虽然素白,却显然是精心挑选,配着腰间的环佩,格外俊朗逼人
“今日除夕,朕要赏北境那么多功臣,没工夫收拾他那身晦气,”萧拂玉斜睨来福一眼,转身走下观星台,“让他滚”
来福低头:“陛下放心”
来福暗自思忖,宁徊之敢抗旨偷偷入宫,不过是见陛下不再恩宠宁府,想着见面三分情,自以为陛下还会回心转意
可惜陛下早已不是从前的陛下,光抗旨这条罪便足以让宁徊之掉了脑袋!
但偏偏今日陛下提到了除夕
除夕不宜见血,陛下不想沾了晦气,真是便宜他了
来福揣摩着萧拂玉的意思,叫上几个有力气的太监走到宫门口,正想着如何将人绑了打一顿丢出宫去,忽而听见远处传来阵阵马蹄声
来福循声望去,没忍住嘴角一抽
只见身着深红飞鱼服的男人坐于马上,寒冬腊月不穿锦裘,反而披着一件鲜红单薄的半肩披风招摇过市
“吁——”
男人猛然拽住缰绳,座下骏马嘶鸣一声,前蹄跃起又落下,堪堪停住
只是这马性子随人,因为策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