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是去诏狱了么?反正我不曾瞧见,要不你去诏狱找找?”
“可是老大刚从诏狱离开,说要回来处理公务……”骁翎卫满头雾水离开了
真是见鬼了
屋内光影暗沉,未曾点灯
床榻边床幔垂落一半,沈招倚在床头,手中腰封缠了几圈,边沿隐隐有被崩断的迹象
一滴汗从他耸立的鼻尖滴落,浓眉压低,眸色凶狠,仿佛要将谁剥皮拆骨吞入腹中
他咬牙切齿念着一个名字,只是声音太低沉又混杂喘息,让人听不真切究竟是谁如此倒霉,被他这般记恨在心上
一个时辰后,腰封彻底崩断
沈招喘着粗气,面色阴沉,眉眼间躁郁之色愈发浓烈
他从怀里摸出针线,粗粝的指腹捏着那枚绣花针,绷着脸,心不在焉地给腰封缝线
片刻后,腰封缝好了,沈招低头一瞧,却见裂口处歪歪扭扭缝了三个字——
萧拂玉
该死的!他在干什么?!
沈招眉头紧锁,黑着脸要去拆线,又顿住
——“老大,你是最后一个知道自己喜欢陛下的人”
他闭眼靠在床头,平复急促的喘息,良久良久,缓缓睁开眼
也罢
缝了就缝了
断袖……就断袖吧
男子汉大丈夫,这些细枝末节的东西有何可在意的?
沈招哄好了自己,神色如常将腰封收好,接着用帕子纾解完剩下的火气后,哼着小曲走出屋子
……
微服私访的马车缓缓驶过南街
这条街上落座了无数王公贵族的府邸,但凡在朝中说得上话的大臣皆在其中,除了沈招
一个连府邸都没有的男人意味着什么?
无牵无挂,没有软肋,当乱臣贼子最合适不过
萧拂玉放下车帘,眼底划过冷意
哼,不仅是乱臣贼子,还是个脸皮极厚的贱男人
马车路过南街拐角时,被迫停了下来
“怎么回事?”不须萧拂玉开口,来福已然不满出声
扮做车夫的御前侍卫恭敬道:“公子,前面出了些状况”
来福连忙掀开车帘一脚
萧拂玉抬眸,从车帘缝隙里往外望,一眼瞥见熟悉的府邸匾额
宁府
“陛下每次遇着这宁家的人,就没好事,”来福探出脑袋也往外去瞧
只见一个身着黑色锦裘的年轻人醉醺醺躺在宁府门口,两侧堵了几辆马车,宁徊之与宁侍郎立在这年轻人旁,面色都不太好看
“你身为宁府嫡子,日日和那些个纨绔子弟厮混!宁府的脸都要被你丢光了!”宁侍郎怒道,“你就不能和你兄长学学?同样都是宁家的孩子——”
“和他学?”年轻人嗤笑,“是学他勾引陛下不成反被断了小指吗?”
“你——”
宁徊之拦住宁侍郎,冷声道:“宁二,适可而止”
“适可而止?你有什么脸面让我适可而止?!”宁二公子打了个酒嗝,摇摇晃晃被小厮扶着站起身,指着宁徊之道,“你别忘了,你能科举,是我娘用命换来的!”
“当初你们仗着陛下的势,将她赶去广济寺,后来陛下不管你们了,又舔着脸去广济寺求她给太后殉葬!”宁二公子高声道,“大家伙们都来看看,上云京,天子脚下,竟会有这样不要脸的人家!”
萧拂玉看着这出闹剧,只觉可笑至极
宁府这家人,果真无药可救
他记得,宁家这位二公子的确是烂泥扶不上墙,哪怕参加秋闱也未能上榜,否则当年也不会让宁徊之舞弊帮他
这么说来,不过是各自皆有报应罢了
萧拂玉不愿管宁府的事,但宁二公子这么拦在路中间,实在碍事
“去清路,”他淡淡道
御前侍卫应声,连同跟随在马车后的几个同伴走上前,将路中央的宁二公子用麻绳绑了,丢到一边
萧拂玉这辆马车非等闲之辈可坐,众人虽有心窥探,却不敢擅自上前,反而在御前侍卫凛冽的气势下纷纷让开一条路
南街一时之间噤若寒蝉
宁徊之立在一旁,目光鬼使神差跟随着这辆马车走远
忽而一阵风吹来,拂起马车窗帘的一角,某种熟悉的暗香丝丝缕缕从里头钻出来
宁徊之一怔,上前几步,恰逢马车里的人微微侧过头,露出极其秀美的侧脸轮廓,以及眼下灼人的红痣
宁徊之身侧的左手裹着白色手套,此刻那手套内空荡荡的小指指骨末端正泛起尖锐的刺痛,提醒着除夕夜他所遭受的一切
可被人断指的怨毒尚未来得及吞噬他的心脏,另一种古怪酸胀的心绪已不动声色充盈肺腑
他后知后觉意识到,这位年仅十八岁便登临帝位的天子,再也不会将目光独独赏赐于他,连带着昔日所有的殊荣与光辉悉数被掩埋
日日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