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陛下,喝口茶润润嗓子,”来福奉上茶
“今日暂且这样,两位爱卿先退下吧,”萧拂玉抿了口茶,眉眼难掩疲倦
待人都退下,他放下茶盏,亦起身离开了御书房
“回养心殿”
萧拂玉闭眸倚在轿辇上
一炷香后
“陛下,到了”来福提醒道
萧拂玉睁开眼,眸光触及养心殿台阶旁坐着的身影,微微一顿
男人也瞧见了天子仪仗,从台阶上起身,隔着变暖的春风与他遥遥相望
沈招今日未曾穿飞鱼服,换了身宽袖的深色常服,那双狭长凶狠的眼睛一瞬不瞬盯着他,眼白血丝密布,略有憔悴,似乎许久不曾好好睡过
左侧衣袖鼓起,也不知藏了什么宝贝
“不是病了?”萧拂玉噙着笑,“又跑进宫来做什么?”
“臣有话说与陛下”
萧拂玉抬手,来福连忙上前扶着他走下轿辇
“进来吧”
萧拂玉并未看沈招,目不斜视进了养心殿
殿内,所有宫人都被挥退下去
萧拂玉倚在贵妃榻上,随意打量他:“一月不见,爱卿清减不少”
沈招跪在他脚边,哑声道:“臣送陛下的花灯……”
萧拂玉:“烧坏了,自然就扔了”
“怎么,你今日入宫,就是来找朕追究一月之前的事?朕让你闭门思过,莫不是就躲在屋子里咒了朕一个月?”萧拂玉脱了靴的脚尖挑起他的下巴,温声道,“从来没有旁人配追究朕做过什么事,沈爱卿,你也不配”
“臣不是来追究,”沈招顿了顿,“臣是来谢恩”
萧拂玉讶异挑眉:“谢哪门子的恩”
“谢陛下烧毁花灯之恩”
“……”
四目相对,萧拂玉起了点兴味,勾唇轻笑:“说来听听”
却见沈招从袖中摸出来一盏新的花灯
依旧是金龙戏灯的图案,只是灯壁不再是纱布密织,而是琉璃
“这盏花灯,比从前的更大,更亮,更配得上陛下的身份”
沈招看着他,眸底压抑的东西萧拂玉看不透,唯独能品出一丝咬牙切齿的意味,“琉璃做的灯壁,哪怕陛下丢进炭盆用火烧,也烧不坏了”
“禁足思过一月,爱卿竟令朕刮目相看,”萧拂玉接过灯柄,敷衍打量,“只可惜,花灯不论是被烧毁,还是重做,都算不得什么”
“花灯算不得什么,那陛下引诱臣亲嘴,又算什么?”沈招幽幽盯着他
萧拂玉忍俊不禁,低头拍了拍他的脸,“朕怎会知道?这个问题应该问不是断袖的爱卿自己才对”
“一边厌恶男人,一边又要亲朕的嘴,算什么呢?总不会是像宁徊之一样,一边标榜自个儿清高,一边又舍不得朕的恩宠吧?”
“臣不清高,走到今日亦从不靠天子恩宠,”沈招阴翳的眸子一瞬不瞬注视他,牵过他的手贴在自己脸上,恶狠狠道,“陛下,臣为何会去抢帕子,您当真一点也……”
小腹传来饥饿的叫唤声,打断了男人接下来的话
他俊脸绷着,似乎像当做什么都没听到
“爱卿饿了,”萧拂玉指腹轻柔抚摸沈招面颊,“没用晚膳就跑进宫,这么急作甚?朕又不会抛下江山皇位和什么野男人跑了”
沈招微微侧过头,犬齿咬住他的指尖,又被他扇开
“爱卿,你和糖葫芦一样喜欢咬朕的手”
“那蠢狗也就只能咬咬陛下的手”沈招哑声道
何其相似的对话,却隔了整整一个月
这一个月,沈招大部分时候都将自己锁在屋子里
他以为自己该愤怒,该怨恨,该做些表面功夫,待禁足惩罚一过依旧阳奉阴违做他的奸臣
可每一日,他都能从那群嘴碎的骁翎卫口中得知很多事
比如,陛下今日和谢无居以视察玄机营的名义去踏春;
比如,陛下昨日和陆长荆以暗中考察科举学子的名义去游湖;
比如,陛下明日还要去探望同样被禁足思过的季缨,还让太医亲自留府照料,君臣之谊成为佳话
他的确要怨恨
他怨恨得想将这些男人都杀光
但比怨恨更先刺穿他心口的毒,是他想见萧拂玉,十万火急,刻不容缓,时时刻刻,梦里梦外,都想见萧拂玉
见那个三心二意,玩弄人心,薄情寡义,引诱他又作践他的天子
见到萧拂玉坐在轿辇上的第一眼,他想,陛下瘦了
可随即又反应过来,其实萧拂玉没瘦
只是他错过了早春,朱雀大街上的花灯早已没人买了,还傻傻以为上云京的雪没来得及化掉
他落到今日下场,和那些蠢货一样被人当狗玩,又算什么?
和花灯一样,不算什么吗?
“来福,”萧拂玉唤道
“陛下?”来福在殿外应声
“让御膳房备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