准确地说法是——没有人告诉她,乖乖,今天是你的生日,你要快乐地长大
所以她不知自己生于何日
也不懂得快乐
她曾经在那座小院里,看到几个少年,为一个小女孩庆祝生日
才知道年龄的意义,是那样被赋予的
所以她早就见过姜安安,不止是在枫林城外
她被白骨道带走的时候就已经是孤儿,也或许是白骨道把她变成了孤儿——已经说不清楚,也并不紧要,白骨道都没有了
曾经教她杀人的人,早就被她杀了
曾经找到她的人,训练她的人,跟她讲《白骨无生经》的人……全都随着白骨道灰飞烟灭就连幽冥无上的白骨尊神,也消失在幽冥
所以若真要追溯她的过往,白骨道已是尽头
真要有个姓氏的话,她或许应该姓“白”
白骨的白,白莲的白
再怎么洁白的雪,落在山谷也会被染成红色
再怎么结实的雪,无论怎样隆重地降临,被怎样欢喜的迎接,最后也都会化于泥土中
如她生于无名,终归无名
她的人生没什么可说,倒是这座山洞,也不是完全没有痕迹可言
石壁上的爪痕,洞窟深处干燥得像石块般的粪便,都在讲述着很久以前的故事——
曾经这里住过一头熊
但是时间久了,熊也不知去了何处
熊也会生老病死的或者背井离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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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这样深沉的漆黑里,竟然有色彩的流动
昧月始终睁着的眼睛,明明什么都没有看到,但感受到了“色彩”
像是混淆的时光、遗落的过往,终于向她迎面走来
无论往哪个方向,都是不可抗拒的命运
“楼主”她谦卑地低下头
何曾走远啊?
何曾避开
黑暗也是一张画布黑色的画布上,色彩流动昧月的眼睛什么都没能捕捉,但“鲜艳”是一种感受,她感受到了那鲜艳的人影
“昧月,这些年我待你如何?”画中有声
所有的颜色都活了,斑斓多姿的流动,仿佛真有如此美好的命运,正要为你勾勒
石窟的四壁,此时空空,只有贫瘠的熊的爪印
在这浓重的黑暗中,只有红的裙,雪的肤
昧月感觉到罗刹明月净的目光,在自己身上划过
像是画笔,慢慢掠过皮肤
泛起一道长长的激灵,乃至刺痛
笔尖似刀尖
“楼主以亲传待我,交托大任授我大道之秘,叫我这井底之蛙见青天”昧月眼神恳切,声音虔敬:“若无楼主,我不过人海一尘埃若无楼主,世间岂得昧月”
在这混淆的光景中,声音是颜色的对话
蓝色代表忧郁,红色是激情的颜色此刻……是一抹灰
灰色的声音:“既然我给你这么多,为何你会这样待我呢?”
昧月拜倒,整个人贴在地面,能嗅到微潮的泥土的浅香,和一种郁积的淡臭所有的味道都是微薄的,因为此刻是色彩的世界
罗刹明月净随时可以抹掉所有,包括这个山洞,包括这座山她的嗅觉,她的听觉,她的感受,太微不足道了
“昧月办事不利,伏请赐死”昧月的额头触碰地面,眼睛看着泥土,呈现出待宰的姿态
“兔子急了也会咬人,就算是杀猪,猪也会反抗你趴在这里等死,说明你觉得自己不会死”灰色渐浓:“你认为我不敢杀你?”
昧月的声音在泥土里发芽,如苔藓般卑微又顽强地生长:“昧月算什么!碾死一只蚂蚁,折断一根枯枝,不过如此楼主或有不舍,岂有不敢呢?”
灰是人心的枯寂,所以这声音毫无波澜:“给了你太多机会,那些机会确实是不太容易舍得的”
“我怀疑黎国并没有合作的诚意”昧月认真地分析:“这一次在雪原,因为柳延昭不知真假的疏忽,我们……”
她后面的声音,就都被色彩吞噬了
灰色之中,有黑色渐染:“事情成就是成,不成就是不成,我不想听失败的总结”
专供于罗刹明月净的解释,自然要比对夜阑儿说的那些高明,因为与夜阑儿的交流,重点并不在于解释
昧月也做了更细致更全面的准备但哪怕纵横家的高人,也无法说服一个拒绝沟通的人
或许庞闵例外他的【龟虽寿】,就是为了应对这种情况而诞生
可昧月不是纵横天下的庞闵
她手上也没有【龟虽寿】
她只有一路走来飘摇的人生,和这条微不足道的性命
她什么也不再说,只是额贴地:“若您不能消恨,请赐昧月一死若昧月还有几分可用,请您给我将功折罪的机会”
灰色中蔓延的几缕黑色褪去了,换成了血色重新又铺来
嵌在灰色中的血,有格外鲜艳的感觉“说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