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六折 势崩太华,剑如青灯
熏成紫酱色的大红灯笼上,依稀可见“怀德号官船碇”的字样,那是官船下锚用的灯号,如今倒拿来照明了以水月停轩的地位,许缁衣本不用回避官府,他实在想不出夜间撑船而来,她要引见的是哪位达官贵人
漕舫的甲板只有一层舱房,舱门前站着两名佩剑青年,并未穿着衙门公服,见她前来,齐声道:“见过代掌门”打灯笼的老舵工冲许缁衣点了点头,径自往舱后走去
许缁衣并未举步,只对耿照说:“去罢!我在这儿等你”
耿照别无选择,快步追上舵工;瞇眼一瞧,船尾及另一侧的舷边都有武装侍卫站岗,小小的旧粮船竟挤了八名以上的保镖,显示此地--及它的主人--正受到严密的保护
后舱的垂帘只是掩饰,遮着一堵结实的铁梨门扇,镂空处被门里不透光的厚茧绸所遮,铰炼焕发着铄亮的铜色,兴许比整艘船都来得坚固
老舵工叩了几下,门里传来一把闷钝的语声:“进来”茧绸吸去喉音的起伏顿挫,几难尽听耿照推门而入,舱里灯火通明,船舱四壁都是书橱,堆满经卷,明明橱架是极其坚固的铁梨木,却有种“快被压垮”的错觉
房间的主人坐在一张大书案之后,周身堆着半人多高的卷册文书,层层迭迭的十分吓人,却不显杂乱,仿佛自有条理老人埋首于陈旧的轴幅,只抬头瞥了一眼,继续振笔,手势不像书写,倒像在标点记号
耿照看不清他的容貌灰白的额发在书缝间乍隐倏现,脑后的髻子横插荆钗,覆在书上的袍袖墨迹斑斑,与埋首公文的横疏影有几分相似老人虽端坐不动,却一刻也闲不下来--卷起地图,随手摊开三本图册,批注的朱笔未曾停下
“刀呢?”过了一会儿,他突然问
不知为何,耿照知他问的就是赤眼
还没想好怎么回答,老人又接口道:“丢了,是不是?”
耿照脸上一红妖刀的确是他弄丢的,这点无可辩驳,但……老人翻开书籍,头也不抬,淡然道:“很少人知道我的副手武功卓绝,单打独斗,我这辈子没认识几个比他能打的他一样丢了刀,也没什么好难为情的”
他叹了口气
“我早做好失刀的对策,丢一把的、丢两把的……通通丢掉的都有喏,”从案下翻出一部厚厚的线装手札,吹去积尘摊在桌上,摇头轻道:“天意呵”蘸了蘸唾沫,一页页翻阅那部“对策”,边道:
“说罢,我听着横疏影信里说,你有要紧的事儿要同我讲”
耿照忽然明白过来,愣愣道:“你……我……许……怎么……”
“横疏影要派,怎不派个机伶点的来?”
老人不耐起来,终于搁下手札,猛然抬头
“你这句疑问,我有四个答案我本该在白城山,等不到你,所以先来越浦;许缁衣与我道中相遇,才知我在此间;我对你知之有限,若你不说,我不知你究竟要告诉我什么”
耿照只觉那双锋锐的目光如实剑一般,几乎穿颅而过,被凝得隐隐生疼
“还有,”仿佛觉得时间浪费够了,老人又拈起朱笔,勾点着札中条陈
“如你所料,我是萧谏纸”
?水精:水晶的古称唐?李白《玉阶怨》:“却下水精帘,玲珑望秋月”?褙子:褙音“贝”,一种由半臂或中单演变而来的无袖长衣,盛行于宋代,男女皆服,形式变化甚多《宋史?舆服志》:“妇人大衣长裙、女子在室者及众妾皆褙子”?达磨珠:念珠串的母珠,每串一颗(亦有两颗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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