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哼”聂雨色抱膝画符,连抬头都懒
耿照啼笑皆非
聂雨色精研算学,排设的奇阵在旁人看来奥妙无方,直如妖法,不料他本人却沉迷神僊方异,敢情是真想从《绝殄经》里钻研出法术来,一经韩雪色抖出,居然乖乖闭上了嘴,看来脸皮奇厚如墙的聂二侠也非是全无罩门
韩雪色轻描淡写几句,可知幼年在奇宫的人质生涯之惨淡,实不足外人道风篁不由生出恻隐之心,再加上韩雪色直率磊落的姿态,容色稍霁,拱手说道:“宫主放心,风某在此立誓,但教肝脑涂地,这秘密决计不由风某口中泄漏,此世他生,无有绝期”
“既然说了,便没有信不过的意思”韩雪色怡然笑道:
“说这些,只是想让二位知晓:我的人生在十几岁之前,可说暗无天日,即是下一刻死,丝毫也不奇怪我一直觉得自己是个无用之人,直到遇上风云峡的师傅、师兄弟们,以及我的阿妍,韩某人这条贱命方得露出曙光,重新有了价值”
他怀里的女郎面泛娇红,纤纤玉指轻抚着他的唇瓣,露出爱怜横溢的神情,柔声道:“韩郎,你莫这么说世上……世上没有什么人,生来就是比他人低下的,每一条性命对珍爱它们的父母亲人、乃至知交友朋来说,都是无比贵重,千金难易”
韩雪色捏紧了掌中的碧鲮绡,缓缓摇头,沉声道:“不,阿妍,人生来就有贵贱之别独孤容把这带子赏赐给你,让你做他未来的儿媳妇时,你我就注定无法厮守;纵使后来这条带将你带来了东海,带到与它失散已久的九耀皇衣之前,这衣带之缘仍无法将你留在我身边
“我若是西山韩阀之主,手握天下精兵,便要为你打上一仗,那也是在所不惜但我什么都不是,只能眼睁睁看你离去,一别十数年,至今方能重聚”阿妍与他相对无言,俏美的面上虽还勉力挤出一丝安抚似的微笑,眼眶却已泛红韩雪色抬起头来,笑意凄苦,遥对风篁道:
“风兄,我没什么城府野心,我只是个连心爱女子都留不住,一点用也没有的男人,我迄今所做的一切,不过求存而已有件事我先前并未意会,如今总算明白:谁要从我身边带走阿妍,就算粉身碎骨,我也决计不教得逞!打风兄的那掌纵然莽撞,亦是我之决心至于身外诸物,不过浮云耳!”随手将碧鲮绡带抛与耿照
聂雨色蹲在门坎外鬼画符一气,嘴里不住嘀咕:“这下好,自己一股脑儿说将出来,怎么不直接雕版印成邸报,各门各派、将军府臬台司衙门都发一份,省得一个个说?”沐云色不知该如何反应,饶是他聪明精细,亦呆若木鸡忽听风篁一声豪笑:
“沐四侠!方才你那只药瓶,可否惠赐在下?”
“可……可!”他怔了一怔,总算回过神来,赶紧掏出那只玉瓶,双手奉上
风篁接过拔开,连看也不看,仰头吞了大把,对韩雪色道:“韩宫主,你这朋友我交了!此后无论谁人寻你晦气,须问风某手中之刀大丈夫立于天地之间,有情莫负、必信必果,才算是活过一遭!便是当今天子要抢你的意中人那也没商量,一寸都不能退”擎起寻真刀还入鞘中,笑顾耿照:
“耿兄弟,真是对不住了碧鲮绡你尽可带走,阿妍姑娘万万不行”
他本不知阿妍的身份,是听了师兄李蔓狂之言,想起在伴着韩雪色的女郎腰间,有这么一条质地殊异的银纹织带,与贮装天佛血的碧鲮绡织带相仿佛,这才来碰碰运气韩雪色将如此重大的秘密和盘托出,毫无保留,大出众人的意料,但风篁的反应更加令人摸不着头脑
“二师兄!”沐云色拉了拉师兄的衣袖,低道:“这到底是怎么……”
“别碍事!”聂雨色一把甩开,赶紧将“胁翅咒”画了回去:
“毛族的想法跟我们不太一样,我也弄不懂待会“九龙齐飞”的杀咒一发动,肯定将耿小子像石榴似的一把捏爆!”眉飞色舞,颇有几分跃跃欲试,倒像牛虻嗅着温血沐云色本要提醒他“阿妍姑娘也不是毛族的”,想想还是算了
这下形势丕变,原本碧鲮绡一事耿照、风篁立场一致,携手共抗奇宫,不料风韩二人泯去赞掌夺刀的梁子,倾心结交,耿照若强要带走阿妍,眼下便是以一对四的局面
耿照灵机一动,恭敬道:“一切都看皇……阿娘姑娘的意思属下只是想,今日是三乘论法的大日子,琉璃佛子已至东海,前日属下有幸见得,聆听佛子圣训,获益良多此番央土、南陵的高僧们难得前来,会上必有精彩的讲经论法,若然错过,下回不知几时得闻,殊为可惜”果然阿妍微露出一丝犹豫,心绪波动,溢于娇容
她礼佛虔诚,这趟东海之行虽与韩雪色私会,原本也是抱着弘扬央土正教、度化东海民心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