符赤锦道:“这是染家妹子冒着开罪师姊的风险,也要交给你的一份心意,你可别辜负了人家”盈盈一笑,转身离去台底入口已不见染红霞与二屏的踪影,连许缁衣亦都重新入座,由下往上再难望见
诸女皆去,媚儿终于意识到自己站在这里不大合适,适逢金甲卫们绕了大半个场子、好不容易灰头土脸地蹭来,没好气地瞪了耿照一眼,被众人簇拥而回,心想这小和尚忒爱拿人家的绢儿,原来是贼性不改,与送绢的个个都有猫腻!
当晚在风火连环坞,瞧他与染红霞那份难分难舍、情致缠绵的模样,便觉不太对劲经红丝绢一事再无疑义,“管小和尚叫“相公”的美貌贱婢”底下,又添一条杀人名录
耿照与李寒阳都很沉默,李寒阳沉默地替他敷药裹伤,一旁朱五总是亦步亦趋地看,虔无咎虽也频以眼角窥视,却隔得远些而耿照的沉默,却是望向遥远的山间
“典卫大人担心流民的去留?”李寒阳笑问
耿照本想回答,心头却有别样疑惑盘据;挣扎片刻,终于忍不住开口“李大侠为何代表南陵教团出战?”
“自然是为了流民”
“既然如此,李大侠何以认输?”
李寒阳哑然失笑这话若出自他人之口,恐有嘲讽的嫌疑,但他知道少年并无此意“因为我确实败给了典卫大人”拎起插在地上的鼎天钧剑,大如手盾、形似钟磬的古朴剑锷上方三寸处,藏锋的薄刃兀自贯穿剑身,仿佛与平滑如镜的钢材融为一体,几乎看不出嵌合的口子
耿照意识到自己的出言无状,纵使胸中似有一股难言的迷惑与不平,亦不禁微感歉赧,低声道:“李大侠对不住,我不是那个意思以您的修为,扭转劣势直是易如反掌,若要将军收容难民,李大侠便不该认输,应当将我打倒;若不为难民,大可不必与战我不懂,这战与不战,却都是为了什么?”
“典卫大人弄错了两件事”李寒阳正色道:
“在我看来,比武是极单纯的事,赢就是赢,输就是输,纵使旁人没看出来,只消两人心知肚明,也就没什么好争的典卫大人兴许不明白,适才一战,确实是我输了,此事并无疑义”将鼎天钧举至面前耿照半信半疑,握住刀柄一夺,刀身依旧不动,俨然在剑身里生了根
(一定是功力尚未恢复的缘故)
但连耿照自己都明白,这样的想法实过于一厢情愿
经过一刻的调息运功,此际他的功力较诸决斗当时,只有更加充沛而已,没有道理拔不出刀他定了定神,调匀气息,运动全身功力再试,藏锋却毫无动静
“看到了么?”李寒阳淡然道:
“你刺这刀时,周身六合的境界高过了我,才能一举刺穿镔铁;拔之不出,是因为你现下的境界远不如当时我败给了这一刀,败得心服口服若你能再施展一次,二度遭逢,我仍是要败”说着面色微凝,双手分持刀剑,“咄!”一声低喝,缓缓拉开,及至一声清越龙吟滑出剑身,藏锋蓝汪汪的刃尖震颤不休,才倒转握柄,将刀还给耿照
耿照心下雪亮:这一下李寒阳几乎用上全力,额间微现珠莹,连出手为韩雪色解封都不曾如此,怕只有与黑衣人对峙时差堪比拟“典卫大人弄错的第二件事,是正义的价值”
“正……正义?”
李寒阳双目炯炯,直视着他
“敢问大人,杀一人若可拯救十人,这么做算不算是义?”
耿照沉吟片刻,兀自难决,摇头道:“我……我不知道被杀的那人,是好人还是坏人?”李寒阳笑起来
“典卫大人此问,则又是另一个难题”他摇了摇头“关于“杀一人救十人”之喻,诸凤殿已讨论了上千年,是无数游侠终生自问问人、勤思不辍者,为此分成了几派,有主张杀人以救,也有主张不杀的,至今仍莫衷一是,未有定论”
“那你是哪一派的?”朱五忽然插口
“我主张“慎杀””李寒阳也不着恼,温言笑道:“我不信一命抵一命,人命是不能放在秤上度量的出了诸凤殿的议堂,我还未真正遇过“杀一人救十人”的疑难;谁要说“你杀这人,我便放过其他无辜的十个”,我会优先处置说话之人那厮显是恶源”耿照与朱五都笑了
“我观慕容将军处事,虽有苛猛之评,对朝廷总的来说是顺服的,而越浦城尹梁子同确是中书大人的心腹,中书大人几等同于“朝廷”二字梁家父子对徐日贵父女的恶行,在平望都许多权贵眼中,甚至算不上是一件事;慕容将军处置梁子同,非是拔掉一枚眼中钉这么简单,必将为此付出极大的代价”
初老的游侠敛起笑容,肃然道:
“愿意为徐氏父女主持公道、不惜开罪朝廷与央土任家之人,我不以为会把牺牲五万名流民以换取东海道之平静,视为理所当然的正义便输了这场比武,我仍会待在这里,直到三乘论法大会结束我想看看慕容将军的正义,将如何拯救这五万人的性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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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方圆明殿里并无佛像,取而代之的,是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