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姑娘放心,我来救你了!”
性子温和近乎温吞的少年不知哪来的勇气,一股热血冲上脑门,咬牙运劲,施展新学不久、兀自半生不熟的玄阴功诀,猛然拔起长刀!
◇◇◇
“这“热血上涌”,听着怎么像“兽性大发”?”染红霞睨他一眼,唇菱微抿,似笑非笑“你们这些臭男子啊,全都一样下流!说故事给你听的前辈,有花忒多工夫描述姑娘一丝不挂的模样么?”
耿照脸一红,叫起撞天屈来,再三保证没有添油加醋,真是胤丹书多看了姑娘几眼,不是他看的染红霞忍笑道:“想来是医怪前辈的苦命女儿,闺名“慰生”的便是这刀真特别,插在死者身上,竟能使容色如生,未能亲眼见得,我实是不信”
“我见过啦”耿照敛起嘻笑之态,肃然接口“或说那刀的“其他部分”,我已在藻池底见得刀身材质的神奇作用,你我却是亲身经历过的,决计不会有假”
染红霞会过意来,不禁睁大了杏眸
“圣藻池底的结晶!”
“正是结晶上头,被人取走了最大最长的一截晶柱,切割痕迹尚在,应是做成了这把奇刃”
耿照叹了口气
“胤先生发现袁姑娘的地方,就是瀑布地宫中的白玉祭坛,故事里提到她身下的大石头,恐怕就是那块烟丝水精我瞧水精上的狭槽十分眼熟,一时想不起在哪里见过,原来是与异晶被切去的那截剖面极为相似,看来那水精本就是“珂雪”宝刀的刀座”
染红霞心想:“原来刀的名字叫“珂雪””为免显得孤陋寡闻,便未接口
珂雪宝刀最终没能令袁慰生死而复活,但胤丹书的到来,却为三奇谷的死水注入了一泓活泉袁悲田的病情受到刺激,虽不能因此愈可,偶一苏醒时,神智却异常清明,对胤丹书自况:“昔年我艺成出三奇谷,一心济世,在南方建立“尸毗山庄”行医某日,本着佛家割肉饲鹰的精神,救了一名大恶人,并加以照看庇护,希望劝他苦海回头,改过向善
“那人奄奄一息,兀自狞笑:“佛欲度魔,魔也想度佛,且看谁人手段高我的恶道比你的仁道高明,你唯一可恃,不过医术而已此际罢手不救,便算你赢了,否则终是我赢”我不以为意,仍尽心救治,岂料却种下恶因,祸延无辜
“那人伤愈之后远走高飞,沉潜多时,江湖上许久不闻其劣迹我当时还沾沾自喜,以为度化了一名祸世恶魔,功德无量,时常对妻子说起
“谁知那厮趁我外出行医,率领徒众血洗辟支山摩诃海,杀尽山庄上下百余口,我的爱妻尤为凄惨,死前受尽凌辱,遗体……遗体四分五裂,惨不忍睹那恶人劫走小女慰生,我存着一丝盼望,忍悲尽力追踪,沿途与恶人的手下缠斗,杀尽其党徒,始终没逮到正主儿
“转眼过了一个多月,那厮狡猾至极,我本领用尽,仍无法救出小女,再顾不得江湖规矩,千辛万苦觅得贼踪,暗夜偷袭,趁他熟睡无备重掌一轰,打得被甬里骨爆如炒栗,血如泉涌;掀开一看,竟是慰生那厮……设计我亲手打死了女儿
“我发起狂来,只记得满眼赤红,见什么都是血汪汪一片,清醒时那厮已被我打得只余一息,口里溢着血沫子对我笑道:“袁大夫,最后是我赢啦你这个月里杀的人,比我这辈子加起来要多得多你的佛救不了你的妻女家人,想想是什么让你报了仇?”
“往后,每当我剥夺性命时,总会想起他的话,下手便不犹豫起初只杀些飞禽走兽,后来觉得毕竟不是人,参照有限,杀都杀了,不如找人实际杀得一个两个、三个四个……渐渐没有知觉,与宰杀禽兽并无二致”
蓬头垢面、风采不再的癫医叹了口气,闭目道:“我前半生自认生佛,后半生却沦为杀人狂魔,足见苍天不仁,佛魔不过反掌间耳你的道,能在上天背弃你时,仍坚持走下去么?”
蚕娘说这段故事时,口吻既哀伤又惋惜,却又隐有一丝骄傲兴许在她眼里,胤丹书直到生命的尽头,都没有背弃他的善道,被翻脸无情的命运与他人的恶念击倒,较“医怪”袁悲田这样矫矫不群的人物更高
五阴大师的手札也提到尸毗山庄的惨事,不知是出于对挚友的悯怀,未曾细问,抑或当时袁悲田已神智不清,根本说不明白,关于此事的记载甚是简略,远不如蚕娘转述
耿染二人回到无生道场,翻查架上成堆札记,找寻出谷的线索耿照手上那卷,只记到袁悲田发病越来越频,为防胤丹书独居落单,被突然发狂的袁悲田打了个措手不及,让他从潭边搬迁过来,与五阴大师同住--
“原来那屋子是胤丹书在谷中的落脚处”染红霞诧道:
“墙上的短褐肯定是他的了怎么他原本是仆役出身么?”
“嗯,狐异门上下均是“胤”姓,仍有贵贱之分我记得他是执役……等等!这里提到“疗伤”--”
耿照飞快往回翻,视线上下追索,片刻才道:“是了,袁前辈的心疾,五阴大师无法以内力为其镇压,直到胤先生入谷后以天覆神功相助,才得稍抑心疾,让袁前辈清醒的时间再长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