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时,我忽然就懂了赵德予当她是心肝宝贝,不计较她流过孩子、领了休书,而我,却连离缘这事都没问过她不管世人怎么说,我才是那个混蛋,一直都是”
‘他低笑著,听来却像呜咽孟庭殊忽觉心揪,满头灰发的汉子放落酒酲,转身面壁,向著她的背影或因蜷缩之故,并无站立时的高大,只觉残破荒凉
“你说云接峰是英雄好汉,怕是弄错了若说我这些年学到了什么,那就是世上并没有这么多对不起我的人;我对不起的,要比这多得多了”
夜寒风紧,惊飞林鸟无数此间距越浦城尙不足百里,荒僻至极,唯一一条联外的河道早已淤塞,水面生满横七竖八的芦苇,莫说舟楫,怕连个头肥大些的鱼都游不进来
离水道约莫里许的山坳里,矗立著几座废弃的砖房,顶穿墙圮,破落不堪,只居中最小间的那幢门窗俱全,紧紧闭起,缝中隐隐透出一抹奇异的晕芒,似乎屋中有人不断挥舞炬焰似的,但又不是非常明显,可见闭合之甚,不同一般
再走近些,会发现此屋无论窗门,皆是铁铸,黑黝黝地回映著钝光在这般深山荒地,已无人迹的废弃建物上,何须花费重金,铸造坚实密合的铁门?兴许此际在屋撃外围,两名身著黑衣、头戴面具的夜行客,适足以说明一切
“无论看过多少回,炮制刀尸的过程总是令人叹为观止”
戴著蝉形面具、身形矮胖的那人喃喃自语“……但你们造的这玩意儿顶用么?不在源始秘穹那厢炮制,难保刀尸不会出什么问题妖刀离垢始终难以发挥威力,或与此有关”
身畔那高痩清瞿的黑衣人冷哼一声,转过一张尖喙飞羽的鸟形面具
“目前最管用的两名刀尸,皆非出自源始秘穹,你不觉得这很讽刺?”
苍老的声”1-1视绷著一丝烟硝火气,似抑著难以言喻的不忿,喉间如滚风雷这当然是其来有自的“巫峡猿,你三番四次坏我之事,又任意换戴他人之面具……有话就直说罢,如此廉价的轻蔑挑衅,岂非无聊得很?”
说话之人,正是权领“姑射”众鬼的古木鸢而身旁这名矮胖如肉球般的黑衣男子如他所说,该是六人中的巫峡猿^^虽然此人脸上戴的,分明就是高柳蝉的面具
“高柳蝉”耸耸肩
“我知你定然不满,心想戴戴高柳蝉的面具,你瞧在老朋友的分上,或能放我一马,轻轻揭过看来,是难了”
古木鸢冷哼一声,并未接口,迸出眼洞的锐利目光令人难以迎视,似在说“我还在等你的解释”即使是巫峡猿,也无法与这般锐目久持,转开视线,耸肩道:“你很清楚,我的行动,无一不是上头的意思至於“为什么”三字我从来不问,上头也不会说;你所有的质疑我都能为你带到,至於有无答案,即非我所能保证我只能说,迄今我尙未接到停止支援你的通知,这当中的意思,恐怕得由你自行推敲球磨了”
“我也不来为难你”
古木鸢轻哼,冷道:“我要见“权舆”让他自个儿向我交代”
巫峡猿耸肩道:“权舆说了,关於此问,他的回答是“时机未到”该见你的时候,你自会知道”
古木鸢似乎并不意外,哼道:“你告诉权舆,再有下回,绝非这般易了他闲得发慌,我还有若干待疏通之事,尽管来讨破坏“姑射”行动,於他无一丁半点的好处”
“我会把话带到”
“还有,”
老人利剑一般的目光划过视界,刹那间,巫峡猿只觉护体眞气自行调动,彷佛其目光不但有形有质,甚已直接作用於己身若非他修为深湛,已至“不动心”之境,这一瞥便足以令他疾退两步,失态地摆出接敌架势“下回你若挂不住巫峡猿的面具,这一世便再不用挂面具了明白么?”
巫峡猿松开紧绷的肌肉,不露一丝无措这种发在意先的反射本能,原是武者炒寐以求的境界,似在老人的0光之前反而坏事,他能以目视触发气机,使敌人於交手的瞬间误判,是非常可怕的对手
“……记住了”
砖屋忽传来凄厉嚎叫,虽是人声,听来却如兽咆,而且是伤重垂死、回光返照的狞兽;刻意加固的屋子,似都被这骇人嘶吼震摇,难想像那人正经受著何等凄绝的苦痛
选在这荒僻处的用意,此际不言自明嚎叫声持续片刻,又彷佛有几个时辰之久,巫峡猿见老人单手负后,黑袍蒙著竹架似的枯瘦身形一动也不动,不禁轻哼一声,蹙眉道:“你若以为有我在场,便能将人往死里整,我得说我不是什么都救得活听他叫的,头颅里要不是被铁叉烂搅一气,便是快蒸熟了……你同高柳蝉一贯都是这般搞法,我怎么一点儿都不奇怪刀尸屡试屡败,唯一一个拿得出手的,偏又丝毫不受节制?”
古木鸢不理会话中的讥讽与不满,静静在惨叫声里站了盏茶工夫,忽地转头,以锐利的眸光打断